“……”男人抿了下唇，低声说：“我醒来后，看到了原留给我的一封信。她说她做了一个实验，能找到让我们一起生活的办法。”

阮沅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我不知道……看来也许是失败了吧。”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才会害你变成那样……”

语无伦次的，道歉的话说到一半，渐渐有了哽咽。

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懂神的职责，一昧按自己的心意做主，创造出了太多的空有美丽的病态世界。

最终却由江暮收拾这些烂摊子。

就连他本身，也是不该存在的。因为意外而诞生，到头来却像个怪物一样，寄生在真正的神明身上，靠抢夺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力而活着。

遗忘了很久的过往一朝涌到脑海里，让阮沅不得不记起他以前做过的那些过分又讨嫌的事。他话都说不明白了，边哭边往后退，怎么也不敢看哥哥。

那怕是现在，他仍然下意识的渴望‘吃掉’他。因为残次品的本能。

“那不是你的错，”

江暮猛然发现他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在后遗症根本没有解除掉的现在，那些记忆反而是让少年痛苦的存在。

他难得懊恼，放轻了声音，试图借此缓解阮沅紧绷的情绪：“没事的，就算实验不成功，哥哥也会找到其他办法。你先跟我回去……”

阮沅满脸湿漉漉的泪，点了点头，不等哥哥继续说什么，好像迫不及待想脱离这种境况似的，抢白道：“我先走了。对不起……我们现在还是先分开比较好。”

既然恢复了力量，对方随手弄出的安全屋自然困不住他。

江暮只能看着眼前人骤然消失在原地。还好他有感知到阮沅确实是先回去了，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动身前往总局。

他得去找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神明。

她特别、特别的孤独。

因为活的太久了，这位神明不想活了，完成最后一轮三千世界稳定性巡查后，回到世界本源，从那里抱出来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是个小面瘫，人很冷，话很少，每次都用看幼稚鬼的目光看她。

小朋友是她的继任者，也是新的主神。

这是本源所制定的规则。每一任主神都在它的怀抱中诞生，在名为‘枯’的宫殿里长大，凭借属于神的强大力量看管如繁星般的世界。

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是神明存在的意义。

在经历了漫长的、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一段漂泊后，不再想继续这种生活的神将会回到本源，等它接受到这条信息，从朦胧的光晕中诞生出新的神明，而因此成为先代神的前辈会教导继任者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先代神们就会归还本源赋予的构成他/她的能量，重新回到祂的怀抱里。

这是从第一个世界诞生起就践行至今的规律。

在原有意识以来，主神这个位子进行过多少次换任，已经数不清了。

她应该是所有神明里在职时间最短的一位了吧。

原托着下巴，无聊的等着律从‘图书馆’里出来。

白色宫殿‘枯’，是在本源的默许下，世间唯一一处被时间遗忘的地方。据说所有的神都在这里长大，包括原自己。

这里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当然，仅仅指大致布局。

事实上，根据每一代小神明的喜好，枯可以改造成不同的风格。

原住的还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包括这一条走廊，出于律对她这位姐姐的心情的考虑，延续了原喜欢的明媚风。至于其他地方，已经全部变成了黑白灰三色的极简风了。

她这位弟弟，虽然还小，也能看出是个喜欢板着小脸的性冷淡了。

真不可爱。

原在心里叹口气。

她还以为能从本源那里领出来一个乖乖巧巧的小漂亮呢，在最后一段时间里至少还能让她高兴一下下。

但也不是说这个弟弟就很差劲。相反的，律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小朋友。从诞生他就有了作为神明的觉悟，不用催就会自觉学习，说话做事也比原这个正儿八经的前辈成熟多了。

是根本不用怎么操心，自己就能成长得很好的天选打工神。

图书馆是‘枯’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

虽然名字是图书馆，可里面并没有书。那是个能让神明们积攒神力的玄妙空间。

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而言，力量和知识、记忆甚至是对事物的观念，是相关的。图书馆其实就是本源分出去的部分高浓度能量，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可以获得一些额外的能量，也能积累大量的知识。

说是神明间的记忆传承也差不多。不过，每个人学到的可能不一样。

成熟的小朋友卷完出来，被等候多时的先代神逮到了，凭空变出小茶桌和小板凳，打算谈谈心。

原想了想，打算先用别的话题起个头：“律，你知道姐姐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男孩点点头。

“好弟弟，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嘛？”

又点点头。

原噗嗤一声：“哈哈，不开玩笑了，你还是别想我啦。”她又道：“姐姐问你一个问题啊。等我回归本源，你就变成一个人了，会觉得孤独吗？你讨厌孤独吗？”

律一双深黑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她，没说话。

女人挠了挠头，“哦，好吧，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孤独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