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爱上前任怎么办(36)
童真把热水袋塞进他的脚底,然后抱着计算器继续盘账。
越算,眉头锁得越紧。
当初说好的,悠悠出院了,他就该把没用掉的钱还给韩东勤。可其中一部分被挪去付了房租,这可咋办?
其实,他心里清楚,韩东勤根本不在乎这几万块小钱,若是他拖个一年半载,说不定韩东勤就忘了。
但是,他在乎。背着债,比鱼刺卡在喉咙里还难受。
再想起半死不活的火锅店,他长叹一口气:烂泥路拉车,越陷越深。
要不是韩东临,他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样子。
这时,亮闪闪的钻石手表,从眼前飘过。
他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韩东临给的,应该不算偷吧?”
送,怎么能算偷呢?
想到这里,童真的心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四肢百骸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正愁找理由支开林超,林树的电话打来了。
林超烦躁地抓抓头发:“我爸要我回家做四级真题,烦死了!”
顶着一窝乱发,林超恋恋不舍地走了。
童真翻身而起,穿衣穿鞋。
在小区门口的熟食铺子买了一斤现烤的牛肉锅盔和几罐啤酒,一脚油门朝郊区开去。
花园里落叶满地,繁茂的野花野草带来一丝荒凉的气息。山里比城市更早收到春意的讯息。湖边的几株杨柳梢头已拢起一团春烟。
老远,童真就看见韩东临的背影。他拿着园艺剪,“咔咔咔”地修剪着一棵枯败的八爪槐。
“滚,莫挨老子!”
“想得美,身体是老子的,老子才不会让你出来。”
说完,韩东临倒出一捧药,仰头干咽进肚子里。他伸了一个懒腰,双手向天空伸长,像一株顽强的小树在努力生长。
童真踩碎一片枯叶。
韩东临猛然转身,见是童真,眼睛瞬间亮了。他撇开剪刀,兴高采烈地迎向童真。
童真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廉价的洗衣粉味里掺着一股干草垛的味道,干干爽爽的,并不难闻。他四处观望,除了他们两人,花园里不见一个人影。
“你刚刚和哪个说话?”
韩东临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这里头有个声音跟我说话。吃了药就好啦。”
“你的脸咋啦?”韩东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打翻的调色盘。
韩东临若无其事地朝庄园的方向瞥了一眼:“没啥,和他们打了一架而已。”
童真的心里酸酸的:小可怜虫一定受了茍胜利那伙人不少欺负。
韩东临拉起童真,说:“他们今天去团建泡温泉啦,只有我一个人。我带你去我屋里玩。”
他的手很凉,还粗糙,指甲缝里有黑泥。童真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勾起手掌,反握住他的手。
韩东临走得蹦蹦跳跳的,童真被扯得趔趔趄趄,总觉得他有一种故作活泼的生硬。
挎包“哐当哐当”响,是里面的啤酒互相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花园里,听起来特别响。
韩东临歪头问:“装了什么?”
童真拍拍挎包,表情有点神秘:“给你带的,你一定会喜欢。”
韩东临的“家”,童真来过——是以前韩东勤住的小楼。家具差不多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没有空调和地暖,冷得像个冰窖。
童真从挎包里掏出牛肉锅盔和啤酒。他怕路上锅盔凉了,用围巾裹了一道。
面食烘烤的香气,给房子增添了一丝暖意。
饿死鬼投胎似的,韩东临盘腿靠在床头,左手拿饼,右手拿酒,吃得热热闹闹。他腮帮子鼓鼓的。瘦削的脸颊因此多了些肉感。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你不是失忆了嘛?咋晓得以前没吃过好的。”
韩东临咽下一口饼,说:“我不记得具体的某个人、某件事,但整体的感觉还在,包括舌头对食物的感觉,眼睛对景色的感觉,还有心对人的感觉。”
又说:“我很确定,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
他的眼神清粼粼的,就像雪山里未受过污染的湖泊,毫无保留地倒映着童真略带惊愕的脸。
童真没怎么吃饼,光喝酒了,脸上浮起两坨绯红。他拍拍身下的床褥,异常的手感让他掀起床单,床褥子居然是用干草编的。
这种床垫,还是幼年在乡下睡过。易潮易生虫,还容易过敏,现在最穷的人家都不爱用,童真已经算不清自己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了。
童真侧躺,将脸贴在床上,让那股味道包裹自己的鼻尖。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母亲模糊的脸。
“小真,爸爸妈妈去卖粮食,等你睡醒了,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哦。”
“如果还没回喃?”
母亲指指院子里的稻草垛,说:“那你坐在草垛高上,一定能看到爸爸妈妈朝你招手哦。”
睡着了,醒了。
又睡着了,又醒了。
童真枕着手掌,躺在高高的草垛上头,望着无垠的田野。暖暖的阳光烘出稻草的香气,托着身体,像泡在水里,又像飘在云端。
忽然,阳光消失了,视线的尽头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越飘越近。
一个军绿色的人影走近,抖掉肩膀上的纸钱,放下招魂幡,朝童真伸出手:“小真,我是小舅。小舅带你去见爸爸妈妈。”
韩东临伸出手指,蘸了蘸童真眼角的泪,放进嘴里尝尝。
“你不开心?”
轻柔的触感将童真从回忆中拔出神来。童真坐直身体,灌了一大口啤酒。
韩东临跪在床上,膝行两步,捧住童真的脸,蜻蜓点水般,吻去他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