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186)
正在这时,卢府的朱门砰地一声从里打开,顾池领着众多夜骁营暗卫持着火把奔涌而出,以迅雷之势包围住了他二人。
卢家父子则立在台阶之上,脸上都有难言之色,却始终没有阻止顾池的举动,不知是否碍于圣命。
“见过世子。”
顾池朝他拱手道。
元昇沉吟不语。
城外那名夜骁营暗卫临死前吐露之言,目的便是引他回到京都,前来卢府检查卢书忆是否还安好,故而顾池会埋伏在卢府,元昇半点不意外。
他朝着台阶上的卢氏父子简单问礼,“阿忆可在府中?”
尚未听闻他们的回答,顾池已率先答道:“卢侍御已被圣人接入宫小住,世子若想寻她还请与某一道入宫面圣。”
“入宫?”
元昇未理,依旧望着卢祈,“阿忆当真未在卢府,还是她躲着不肯见孤?”
最后这句有激将之意,果真便见卢祈上前半步,急切地维护卢书忆。
“今夜阿忆同紫檀出府后,至今未归。”
卢祈脸上的焦急之色不像唬人,看来卢书忆当真被李崇接入了宫城里,应是顾池半夜领着人闯入卢府,说要在此地埋伏时,卢家父子方才知卢书忆不知去向。
元昇侧目向顾池道:“那孤便打扰圣上,还请顾首领带路。”
见他为了那卢书忆不仅回了京城,还要束手就擒地随人入宫,庾闻谨阻拦道:“当真要随他们去?”
元昇颌首,抬眸望向不远处巍峨的宫殿,卢书忆现在是里应外合还是身陷囫囵,终是要他亲自深入虎穴探查后才知。
他们跟随顾池乘车辇入了宫门,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甘露殿的偏殿,殿内空无一人,并无卢书忆的人影。
顾池道:“世子今夜先留宿此地,明日圣人自会召见。”
他说完便要离开,元昇当即挡在前方,冷目相对道:“顾首领应知孤随你入宫是为确认卢侍御是否还安好,孤今夜便要见到人。”
顾池未发一言,看了会他,竟带几分嘘叹道:“世子虽已诛杀掉裴世瑜,可你如今尚在这宫墙之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老话,不知世子是否清楚?”
元昇不语,目露寒意。
又听顾池叹道:“世子大可放心,圣人与卢侍御情谊深厚自不会对她如何,顾某亦会将世子的求请带给圣人。”
顾池拱手做了个告辞礼后,留元昇与庾闻谨在殿中,领着夜骁营的护卫离开了。
迈出宫殿,忽见不远处立着个明黄色的身影,顾池缓步走进,朝着那人的背影问候。
李崇回头,微露笑意,“害你受累,顾池叔。”
顾池只道:“原是分内之事,现雍州世子已入宫,不知圣人能否让卢侍御归还卢府?”
虽然面上不显,但顾池到底对李崇强留卢书忆在宫中,以此要挟雍州世子之事颇有微词。
他与先帝及卢霁舟情同手足,并不愿他们的子女就此分道扬镳,依如今李崇的做法,卢书忆日后恐怕很难与他和平共处。
李崇淡道:“关于阿忆,朕自有安排。方才雍州世子的求请朕已听得一清二楚,待到明日朕会让阿忆与他相见。”
“是,恕顾某多嘴。”
抛开那些纷杂的国事,这其间亦不乏他们小儿女间的纠葛,顾池不便说甚么,向李崇行完礼后便告退了。
只是离开前,他终是对李崇道:“情之一事,强求不得,还望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顾念着些卢侍御。”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重重宫殿中,李崇伫立在原地,面色如冰般薄凉。
顾池最后那句话好似始终在周围萦回,使得少年的脸色越发的阴鸷。
“强求不得……”
李崇的声音极轻,将这几个字放在口中迂回。
春生在其后小心道:“陛下可要就寝?”
“去瞧瞧卢侍御。”
他们绕过元昇所宿的偏殿,来到甘露殿的正殿,步入琴阁,阁中正是灯火幢幢。
卢书忆独自坐在阁中的木榻之上,穿素衣着银钗,整个人瞧着清冷无比。
听见宫人对圣人的问候声,她没有回头,无甚表情地盯着前方的铜制宫灯,看不出在想些甚么。
春生将琴阁内的宫人都吆喝走了,阁内便只剩下他二人。
李崇坐到卢书忆身侧,伸出手,替她顺了顺肩上的发辫。
他的神情讳莫如深,轻声说道:“裴世瑜已死,他的头颅正被带往雍州,相信裴孟君不日便会恼怒朕失信于她,驱逐振武军。”
顿了顿,又说:“你在雍州时的心血白费了,阿忆。”
少女并未吭声,面容亦无波澜。
李崇像儿时那般,头靠在她的肩上。
“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月辉透过窗格洒进,在身前投落清白。
卢书忆想起儿时,李崇每当惹她生气后,便会如现在这般表现出亲昵,再东拉西扯说些无用的话,最后她失去耐心,只能就此原谅了他。
今日之事,他竟亦打算如此。
卢书忆心头微觉讽刺,讥诮道:“陛下将臣困在此地,不正是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做?”
“朕想处死雍州世子,阿忆认为如何?”
闻言,少女徒然回眸,李崇捕捉到她脸上的紧张之色,似笑非笑地挑高嘴,眼中却是冰冷无比。
“阿忆为何这般惊讶,这难道不是你我原定的计划?”
卢书忆压下心头不适,镇定道:“依陛下方才的话中之意,在京的雍州道之人已有部分逃回雍州。若雍州世子当真被杀害,他们不会相信抵达雍州的交兵之令,只会驱逐孙微,引起兵乱为雍州世子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