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195)
包括瑶光殿那日,将雍州世子的消息传递给李怀景的小内侍,李崇亦怀疑与裴玠有关。
如今雍州节度使之位的争夺迫在眉睫,裴孟君又叫嚣着要雍州世子的项上人头,他绝不会再放任裴玠误事。
“今日邀裴卿来,只为让裴卿陪朕见个人。”
裴玠凤眸不抬,淡道:“敢问陛下,微臣是否认识此人?”
“微末之人,裴卿应是不识。”
李崇眼风轻扫,跟着便有名陌生的小宫人迈入殿内,四肢着地,跪匍到了案几之前。
少年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依旨照做,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瞧那模样,正是宫内掌管冰窖的内侍闻喜。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将你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裴右丞。”
闻喜称了是,说道:“今日,李由公公险些害了卢侍御!”
他将卢书忆来内侍省为太妃取冰,后险些被李由锁入冰窖之事复述,裴玠听后道:“陛下想让臣为卢侍御寻仇?”
“裴卿不若听完这内侍的话。”
李崇继而问闻喜道:“朕且问你,李由为何会出现在宫内的冰窖?”
“回陛下的话,每逢夏季,李公公造访冰窖的次数便会增多,他……”
闻喜朝着案几前小心地瞅了眼,李崇道:“但说无妨,无论何事朕都可以恕你无罪。”
“是。”
闻喜这才继续道:“夏季的冰难以储存,就算是京中的高门大户也难得用上几回,李由公公时常造访冰窖,正是要利用宫里的冰孝敬皇城根儿下的几户贵人。只奴记得的便有户部尚书江府,魏国公府,还有太常寺卿王府。”
“你可保证所言非虚?”
“奴可用奴这颗脑袋做保证,正因奴办事手脚还算麻利,李公公往日最爱差事奴来办理此事。”
他忽地露出哭腔,“奴不过是个卑微的末流人物,不敢违抗李公公之命,否则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奴……”
这苦恕起来滔滔不绝,李崇道:“行了,朕说过不处置你,先下去。”
“是,是,谢陛下。”
闻喜摸了把泪,退出殿内。君臣二人暂无人开口,闻喜透露的那桩送冰的秘密好似始终在殿内萦绕。
那内侍方才可是提到了户部尚书江府。
若是有心者稍加探查,便可知这段时日雍州世子名义上客居在江府,实则是被禁足于此,而负责守卫他的正是常伴于李怀景身侧的黑白小道。
那两位小道士功力之深,已将雍州世子监守得滴水不漏,若想从他二人手下取得雍州世子的性命,只能靠智取。
若未猜错,李崇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这送入江府的冰上。
裴玠等着听后话,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告诉他接下来的计划。
李崇果然开口道:“现裴孟君要雍州世子的性命,李怀景胁迫朕任命江岷为雍州节度使,朕走投无路,只能用些卑鄙手段,裴卿认为如何?”
青年人凤眸微抬,迎上少年君主好整以暇的目光,只一眼,便知道这位小皇帝已在怀疑瑶光殿那日的事与他有关。
他堂而皇之地将计划道出,一为试探他的反应,二为警告他莫要插手此事,否则若此间事败,他定会让他性命不保。
裴玠不动声色地回道:“非常之时自当用非常之法,陛下此招不仅能悄无声息地暗杀雍州世子及江岷,说不定亦可让那黑白小道元气大伤,界时铲除奸恶会愈加易如反掌。”
“难得裴卿会意,这段时日裴卿便留在别宫,陪朕等着江府传来的好消息。”
“微臣谨遵圣命。”
李崇拾起案几上的书,低声吩咐,“来人,送裴右丞前往偏殿安顿。”
裴玠恭恭敬敬地向案前的少年行了礼,随引路的宫人退出宫殿,行至殿前的长廊中时,他的脚步莫名顿住。
宫人小心道:“裴右丞,还请随奴这边走。”
裴玠未应,凤眸静若幽潭,他立在长廊边,抬头望去,只见空中的弯月正被厚重的宫墙圈禁。
圣人要他留在别宫,是变相的监禁他的意思。
告知了他即将毒杀雍州世子的消息,又要让他坐视不管。
他们这位小皇帝啊……
裴玠呢喃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
银月如勾,静静地悬挂在初夏瓦蓝的夜空。
江府小院的石桌摆上了清酒及满桌的小食糕点,庾闻谨最后食了块桂花酥饼,实在是吃不动,捧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元昇捏着茶杯轻笑了声。
“你还笑,那江家娘子可说了会亲自来收这些碗碟,她若见你一个糕点不吃,不得当场哭出来,亏得某替你吃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
“某只是见不得好好的女儿家被你下脸面。”
元昇不应,忽见监守他们的两个小道士正立在院门前,那黑袍小道双眼放光地望着这石桌上的小食糕点,喉头正吞咽地滚动,应是咽下不少唾液。
“道长可要一起用?”
“可以吗?”
黑袍小道的眼更亮,小道姑却拦住不让他入院,“你这馋嘴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你忘了公公的吩咐?”
“可是贫道饿了。”
“你今晚吃了三迭小笼包,两碗桂花酥酪,连我那份葱油面都给你吃了,现在又饿,你是猪转世吗?”
“贫道比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
小道姑幽幽道:“你只比我晚半炷香出生。”
这龙凤双子在他们院前吵个没完,元昇图清净,拿上用九宫木盒装的荷花酥走到院门,递予黑袍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