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40)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步幽阁,紫檀很是摸不着头脑,离得近了才发现了倚在墙边的杜初月。
“娘子,可有事?”
“没事。”
杜初月双肩一松,像是卸下几十斤的重担。
她从墙边起身,一声不吭地进了屋。
待走到里屋的屏风之后,掀开衣料,却见肩上留下了块触目惊心的掌印。
那掌印红肿宽大,正好覆盖在了肩后的月牙胎记上。
翌日杜初月按时晨起,对镜描妆,一切如常。
只是当绿漪来问昨日剩下的桂花酿怎么处置时,她淡道:“都倒掉吧,日后也别在提了。”
绿漪疑惑说:“为何倒掉,娘子不是先前不是起早贪黑收集新鲜桂花,又辛苦去山上求来山泉水才酿得这么一壶吗?”
紫檀道:“娘子说倒你就倒吧,那些臭男人喝过的咱们才不要呢。”
绿漪嘟哝:“臭男人又是谁?”
紫檀没有容绿漪多思考,撵她取手炉去,待一切准备完毕后,跟随杜初月前往东院。
在东院院子前的那片竹林小道的入口处,杜初月遇见了同样来东院问安的元桀。
元桀这几日赋闲在家,每日都会到老夫人跟前点卯。
杜初月与他见了礼,紧接着又见元昇从竹林小道间走了过来,几乎同时,杜洵出现在东院的院门处。
四人就在这么一小片地方相遇了。
第二十四章
今日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覆在空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但在雪落下之前,它始终是沉闷的,阴郁的。
这天色就如同元昇此刻的脸色,见着杜初月好似将原本清闲的心情都给搅乱,眉头深蹙,透出股烦闷。
如今这般,哪里还见去黑风寨以前那般蜜里调油的模样?
元桀见状笑道:“怎么二郎,出去几日,回来就跟杜娘子如此生分?”
元昇并不接话,元桀也不在意,转头问杜洵,“杜公这么早来找奶奶,定是为了府衙的事,当真辛苦。”
杜洵笑眼道:“分内之事,应该的。”
“听闻杜公要陪同群牧使去马场交付军马,此行可另有带随行之人?”元桀靠近杜洵几步,“若是没有,某早就想去马场看看,不如随杜公同行?”
马政一事向来为军藩之地的重中之重,若能随杜洵同行,与马场的人交接相熟,日后完全接手雍州军马政事,掌握雍州一大命脉也不是没有可能。
“确有这么回事。”
杜洵依旧微低着头,“可某想着我杜家父女离时多聚时少,初月久居深院,不如借此机会带她出去涨涨见识。方才将这等心思告知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听后却说:‘你既然要带月儿去,不如将昇儿也带去,让他们一双小儿女给你做个伴。’”
“这么说杜使君是想带二郎去马场?”
“老夫人的话甚有道理,再说军马费用乃世子出力解决,理应带他前去,大郎君若想去,不如等明年。”
元桀吃了个闷亏,顿时脸色难看,“明年本将对此事是否还有兴趣尚不可知,如此就不打扰杜使君的翁婿之乐!”
说罢他拂袖而去。
这元桀正因为元昇的黑风寨一行而心生妒意,杜洵今日的选择只怕是火上浇油,将他兄弟二人的裂痕再撕开了些。
所以当下便听元昇问道:“杜使君要带孤去马场,可有问过孤愿不愿意?”
杜洵忽而严肃,“若未记错,大王十岁时便已习得相马之术,世子如今年及弱冠,可知骑兵的马匹配给数量?若阵前应对游牧之族又用何种马匹为上佳?”
“……”
元昇像被杜洵捏住七寸,顿时偃旗息鼓。
杜洵道:“世子不若早些做准备,明日卯时咱们便会出发。”
说着他就往王府外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你们是不是在吵嘴?”
杜初月和元昇对视剎那,不约而同地撇开脸。
杜洵叹道:“吵嘴不好,咱们同行的时间可长着呢。”
他这回是真离开了,尔后杜初月也顺着眼睛进了东院。
凉风从竹林小道间嘶嘶地灌过来,元昇忽而笑道:“他还真把自己当孤的岳丈了?”
阿非应和:“就是!”应完又觉得不对,小心地说:“世子,他不就是您的岳丈吗?”
元昇瞪阿非一眼,调头回了洄浪轩。
翌日卯时,元昇与杜初月乘马车准时抵达了事先约定好的城外驿站。
杜洵已经在那等侯,他身边另有位留着两瞥八字胡,眼框深邃的中年男子。
杜洵介绍他名高芥,乃雍州群牧使,曾事于银州监牧,擅相马之术。
大祁自太宗朝起,上至达观贵人,下至寻常百姓皆有好马之风,擅长相马的能者走到哪都能受到礼遇。
高芥现任雍州群牧使,正是负责军马的管理与豢养,直属于雍王麾下。
杜洵方才所说银州监牧是朝廷设立的马场之一,如今大祁的军马储备早不胜从前,部分甚至会从乌璞国购得。
与高芥的交谈中,杜初月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正是雍州与乌璞的交界之地,蔚明城。
马车一路朝北而行,杜初月不时掀开车帘观察车外之景,离开雍州城不远便见城外有良田万顷,初冬之际田间覆上了薄薄一层白雪,正是一望无垠。
若未猜错这些田地都是张家的产业。
杜初月后来就证实了这个想法,但得知的方式却不尽如人意。
彼时他们的马车已行驶整日,途径雍州辖内巩县的一处村落,一行人下马车于村口茶肆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