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45)
于是杜初月选择实话实说,“不然呢?”
“……”
元昇只觉方才那般美好景象全给她搅和光了!
想到她方才说的“出阁前便心有所许”,他不禁打趣,“杜娘子对这陆莺的心绪如此了解,难道在太原府时也有位情郎?”
杜初月随口答道:“小女见识过世子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什么崔郎萧郎都是路人。”
听见这话,元昇先是一噎,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用他的法子来治他。
他怎会在这种口舌之事上落下风,“若杜娘子早有这些柔情蜜意之言,你我之间如何还会有那些不愉快?”
说完觉得不对劲,为何像鼓励她多说的意思。
可杜初月只是敷衍地点头,继续琢磨九夫人的诗集去了。
猜想九夫人陆莺出阁前有位情郎,元昇就托了人去她娘家打听,到次日晚间便有了结果,说是确实有这么个人。
此人名为崔明,是陆莺家的表兄,曾在陆家借住过一段时日,表兄妹因此结缘,情投意合,后因陆家贪图严锋给的丰厚聘礼,将陆莺嫁至严家,棒打了鸳鸯。
据说崔明因此一病不起,至今还靠着汤药续命。
元昇听后只道:“如此一对苦命鸳鸯,若真要用他们来挑拨关系,未免不近人情。”
杜初月却奇道:“世子何时考虑过人情?”
元昇睇眼她,此刻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竟还毫无所谓地说这等挑衅的话。
他不疾不徐地说:“孤的确不会考虑人情,比如孤就不会介意在守孝期间行那夫妻之事,既然奶奶有意让你我重定婚约,不如我们现在就把这层关系坐实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杜初月几步上了床塌,放下帘幔,接着帘幔里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世子还是恪守孝道,睡外边的木榻吧。”
第二十七章
杜初月在严府暂住的两日, 将崔明以往的书信临摹了上百次,终于将他的字迹学的有几分相似,并以他的口吻写了封信。
这封信主为倾述分离这段时日,崔明对陆莺的相思之情, 但它没有被送去陆莺那, 而是送到了八夫人的手里。
当夜严锋的书房里便传来了对峙、啼哭、各种各样纷杂的声音, 料想是八夫人已将这封信交给了严锋。
次日清晨,他们就听说了八夫人被严锋打发到庄子的消息,陆莺看起来倒相安无事, 只是严锋要为她在郊外建的别业暂时停工了。
元昇借此机会, 将严家在丰家村的土地接手了过来。
杜初月去看望陆莺的时候,她已病倒在床, 院中丫鬟婆子几乎没了人影, 只留有个小婢女侍药伺候。
如此凄凉处境,比起从前来简直一落千丈。
而据元昇所说,那夜严锋被两位夫人哭得心烦,去城中花楼躲清净时,顺手又收了个十夫人回府。
“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
陆莺拉着杜初月的手, 凄苦道:“可惜崔郎思我至此, 我却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能。”
见陆莺那痴怨的眼神, 杜初月只觉情之一事却像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轻而易举便能取人性命。
索性, 她没有这苦恼, 若有必要情会为成手中利刃,譬如这次利用崔陆二人之间的情谊阻止严家占地。
可在能力范围之内, 她还是想尽力保全。
杜初月不禁安慰陆莺,“放心, 你们会见面的。”
她被陆莺屋里那如丝如缕的愁怨萦绕,心中微有所感,直到出了月洞门,瞧见立在夜灯下的元昇。
近日他都是商户家小郎君的打扮,不似平日那样爱穿鲜艳的颜色,只是件用暗线绣了宝相花纹的墨蓝袍衫,此刻斜靠着树,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听见动静,他斜斜望来,夜灯将他的眼睛照出淡淡的绯红。
“孤还以为杜娘子会为那崔陆二人肝肠寸断一番。”
“小女为何要肝肠寸断?”
“想来正是,杜娘子能将那崔明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倾述衷肠起来毫不脸红,这其后必定是有铁石般的心肠。”
“也许小女是将对世子的思慕之情都转移到信中了呢?”
“……”
她近来真是,突飞猛进。
夜雾朦胧,两人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路离开了严府。
当夜,严府的九夫人薨了,而城中崔家新得了个美娇妻,崔家郎君的病不医而治,原本要办的白事变成了喜事。
元昇将严府那块地的地契赠予给了丰武家,清晨,前往蔚明城的马车再次缓缓前行时,村口出现了个小少年还有小黄狗的身影。
一人一狗立在那里,久久未归。
“呜呜呜……”
马车里,高芥拉着衣袖不停摸眼泪,元昇、杜家父女都不解地睨着他。
“某只是,一时感怀,呜呜呜……”
元昇乐道:“看不出高使君五大三粗,心思却如此细腻。”
杜初月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想着何时才能看看包袱中的严家账本。
那账本是杜初月离开严府之前让紫檀顺来的,先前读时,发现严家的账目上有道长期稳定的支出。
这笔支出金额硕大,但对方的名目用了数字代替,让人不解其意。
马车北行十日终于抵达了那座边疆小城,蔚明城。
这里位于雍州与乌璞的交界之地,当年崔伯远将军与乌璞的鸿雁关一战,乌璞同样损失惨重,不久内部发生政权更迭,新主主和,如今两国已经渐渐恢复了邦交。
蔚明城实为两国的缓冲地带,可谓商业繁荣,民风开放。
杜初月一行人到后,选择了城中旅社稍作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