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59)
元昇瞧着她的眼珠右移,定在某处,他知道她定是在盘算着什么,她察觉到了他的索取和渴求。
理智上提醒应该将她这股念头打压下去,但是不知为何,胸腔里有什么正不安分地跳动。
那很危险。
但那也很诱人。
两种声音在脑中不断闪回,不停地拉扯着元昇。
然后,杜初月抬起了头,直白地盯着他问:“你对我有兴致?”
那股不安分的力量仿佛要破土而出。
元昇听见自己用很轻的声音答:“是又如何?”
水池中热气烘然,男人的身体被水雾缠绕覆盖,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杜初月顿时打退堂鼓。
算了,那事儿太恶心了。
她转过身,手脚轻盈地爬上水池。
元昇腾地火冒三丈,她竟敢戏耍他。
赶在杜初月彻底爬上水池之前,他几步过去握住她的腰。
她的衣衫早在方才的拉扯中已消失大半,如今身上只贴着件轻薄里衣。
手中的腰肢不盈一握,且在微微轻颤,元昇作势要将她拖回,“你跑什么!”
“放开!”
她脚下乱蹬,元昇一个没留意就被她踢中胸口,那里原就受了伤。
腹中火气愈盛,元昇对着她的腰咬下。
瞬间的安静,一股丝麻感溜过杜初月全身,像是有黏腻的蛇从身上攀爬而过。
“你这个下流的疯子!”
杜初月朝着他的胸口再踢一脚,终于踢得他闷哼着放开了手,趁着这个间隙,她倏然蹦了出去。
瞧着少女一路留下的水渍,元昇轻笑,翻过身,在水池中仰躺而下,闭眼平复呼吸。
等他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杜初月已经裹上了他的衣服,缩在暖阁的火炉旁。
瞧见他来,她立马一脸警惕。
“孤还有事,先让他们送你回去。”元昇慢条斯理整理衣装道:“原想告诉你紫檀的消息,但杜娘子今日的表现似乎不怎么样。”
杜初月一声轻嗤,元昇没在意,走之前想抚她的头,被她闪身躲掉了。
*
今夜元昇要赶赴的宴会乃相沧使臣备下,这使臣名为郑穆,正是答谢宴时与元昇发生过口角那位。
雍州内战时,这些使臣躲在城中,内战结束之后,他们又此起彼伏地巴结起元昇,而对郑穆曾经看好的元子佑,如今已是不闻不问。
夜宴的地点定在惜花楼,元昇到时,里头正是酒酣耳热,暖玉生香,席间各有佳人相伴。
瞧见他来,郑穆放下怀中佳人,几步迎上前。
“世子殿下,终于肯赏脸了。”
“郑使臣哪的话,只因先前事忙,可莫要怪孤怠慢。”
言语间都比从前客气,一位因忌惮对方的实力,另一位则因身系雍州前途,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胡闹,目中无人。
郑穆引元昇坐到首席之位,又挨个向他介绍堂下之人,这些人在元昇来看都是如郑穆这样的酒肉之徒,只除一人。
这人面部狭长,留着长髯,书生打扮,他名为苏沐云,如今官任雍州幕府,正是元子佑那位曾入过相沧幕府的师长。
元昇面沉如水,“苏先生也在。”
苏沐云举起酒杯,“见过世子。”
他们不咸不淡地隔空碰酒,郑穆笑道:“苏先生主持陵墓修建已有些时日,如今陵墓即将竣工,他特地忙里偷闲,到某这里讨杯酒喝。”
元昇低声道:“如此说来,家父不久便能得安眠。”
苏沐云笑回:“不错。”
这也就意味着,元子佑和苏沐云即将回到雍州幕府,元昇眼中更暗沉了几分。
苏沐云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他走之后,席间便越发地放肆荒唐,郑穆和怀中佳人卿卿我我一番后,带着身熏人的气味坐到元昇身边。
“世子为何闷闷不乐?”
“有吗?”
“听闻世子的未婚新妇病重,可确有其事?”
元昇未答,郑穆只当了真,勾住他的肩笑道:“世子何必为此事伤怀,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某早就考虑到此事,特地为世子准备了解忧之人。”
元昇还未来得及问何为解忧之人,便见席间客人不知何时都退得无影无踪,屋中安静下来,酒气香气越显浓郁。
接着帘幔一掀,帘后走出位身姿绰约的女人,直到见了她,元昇方才明白解忧之人的意思。
那女人的模样,简直是比着杜初月找的。
曾经有不少人向元昇献过女人,但没有哪一刻让他的杀意如此旺盛。
元昇起身欲走,却发觉四肢发软,这该死的郑穆定是在香中加了助兴之物。
他在那人走到几步之远时,抽出短剑,“别过来,再过来孤杀了你。”
第三十五章
束发之年, 是元昇最为荒诞不经的一年,那年兄长元桀官升至牙外军校卫,而元子佑则正式拜师苏沐云。
他记得王府为元桀举办宴会的那夜,秦微之也为他在惜花楼准备了厚礼, 元昇必须装作兴味盎然地触摸那些素未谋面的女人, 必须同他的兄弟们一样, 说着些令人作呕的粗俗言语。
不经意间他在镜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肮脏,胆怯,懦弱无为。
那时他甚至无法愤怒地敲碎那面镜子, 只能装作不胜酒力地落荒而逃, 因他还需借他们掩饰,所以无法开罪。
但如今已经不同了。
元昇撑着剑从地上奋力起身, 寒光一闪, 那个与杜初月极其相似的女人被削去了发髻,颤巍巍地跪到在地。
权柄在手,镜面终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