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京都十里春(60)

作者: 跃溪 阅读记录

他无需再表演欲望,也无需再掩饰欲望,更不会再被人拿捏欲望。

元昇踏出房门, 郑穆等一干酒客又重新出现, 他们发觉他阴鸷的脸色, 纷纷躬下身赔礼道歉。

他没有理, 驾马而去。

放鹤轩的房门被砰然推开的时候, 杜初月在床榻之间腾地坐起, 她似乎才从睡梦中醒来,脸上有懵懂也有警觉。

当她发现来人是他, 露出了种你为何又回来了的表情。

元昇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夜已深,雪势比他去之前更加猛烈, 屋中炉炭烧得火红,不时传来木炭爆开的噼啪声。

杜初月起身坐于床榻边,削瘦的脚裸露在外。

元昇瞥一眼,目光定在她脸上,夜色让它变得柔和。

“世子为何去而复返?”

她问得随意。

元昇的脸色幽深如海,因为静谧未知,所以比起往日更显深沉可怖。

“因为我们的话还未谈完。”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杜初月立马皱眉。

“嘘。”

元昇嘘声安抚,手指在她的唇边摩挲。

“杜娘子不想听听孤的筹码吗?”

“筹码?”

她揣摩人的时候,眉间会下弯,一只眼则会微微眯起,像是笼中警惕的幼兽。

“紫檀在府衙大牢,另外孤亦可以每月带你回王府见一次奶奶。”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唇线游动。

“只要你满足孤。”

能回王府,代表她有机会逃跑,或者能向京师的探子发出求救信号。

如此危险的筹码,只因他想她满足他的欲望。

杜初月心头发出一声鄙夷。

她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她竟未作思量便同意了,这个狠毒的女人。

元昇轻声道:“在此之前,杜娘子也该让孤看看你的筹码才行。”

话音落地,元昇瞧见她张嘴在他的虎口处咬了一口,眼睛发亮地直望着,打量他的反应,也许是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她又伸出舌尖在刚才的牙印上添了添。

是了,她学什么都很快。

耳边似有轰隆作响轰鸣,他覆身而下,将脸埋在她的颈边,鼻尖被她的发丝搔过,清淡的松木香袭来。

那种被大雪覆盖后的松枝,凉意沁人,又沉静舒缓,安抚人腹中产生的焦灼与痛楚。

杜初月感到耳后的潮湿,喘息声传来,分明是细微的,但落入耳中被加重放大,像是声声敲落的鼓点,听得人心惊肉跳。

烛火镶嵌在夜窗之中,浮浮沉沉,飘荡无依,窗外的雪花时轻时急,盘旋飞舞后终得大地接纳,天清云散,白雪映着月光,锃亮一片。

烛火已在不知不觉中熄灭,杜初月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从里到外被人刮去一层,热汗干掉后粘附在身的感觉也非常像鱼,滑腻粘稠。

但依旧有只大手不知疲倦地在她的劲间揉抚。

“元昇。”

她有些被自己干哑的声音吓到。

男人的手脚将她箍得很紧,脸埋在她的颈窝,鼻尖和嘴唇偶尔会无意识地触碰到她。

“嗯?”

“你真的有过很多女人吗?”

他的手按在她颈边脉搏上,似呢喃似警告地说:“你想说什么?”

不敢说了。

杜初月用被子蒙住头,不到半刻就坠入了梦乡。

次日晌午,杜初月醒了过来,旁边的床榻已经空空如也,元昇明显已经离开了。

她撑着酸软的身子起床简单梳洗,不多时,就见兵卒们抬了几大口箱子进屋。

杜初月怔愣着问:“这些是?”

兵卒答道:“是世子吩咐为娘子添置的日用之物。”

箱子打开,里头都是她那张清单上的所列物品,这便是元昇说的满足他过后的赏赐了。

杜初月冷眼瞧着他们将这荒凉的放鹤轩装点一新,连窗上糊的窗纸都用上了上好的纱料,虽比不上步幽阁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雅致,到底像个女子的闺房。

何必,她的条件明明只有每月能回雍王府一次。

又见箱子里有几块温润水灵的石料,杜初月取过来捏在手中把玩,那边兵卒见状说:“这是寿山石,世子说一并送来给娘子雕着玩。”

杜初月从前还真学过篆刻,反正闲来无事,这就宁神静气地雕了起来。

直到刻针碾过石料,发出粗糙的震动,那股震动从指尖传入心口,那不咸不淡的郁结才像被按压下去,压到了幽暗的最底处。

……

雍州府衙内,庾闻谨陆子维及一众判司巡官坐于堂前,众人神色均是紧张严肃,因为昨夜雍州城外出了件大案,说是位于北郊的风雨桥坍塌,死伤近五人。

且这风雨桥并不普通,乃当年雍王为纪念幽王旧乱的平定所建,有歌功颂德之效,是雍州军镇的政绩标志。

庾闻谨道:“风雨桥与大王的陵墓毗邻,不若借着陵墓完工礼毕之时到实地考察一番?”

这话是在问座首的元昇,但话问完后,却见他举着卷宗,只听不应,神色恍惚。

其实今日整日元昇的表现都有些奇怪,不仅珊珊来迟,并且频繁走神,好似形在神不在。

“世子?”

元昇闻言反应过来,瞧见满堂投向他的目光,干咳一声掩饰失态。

“孤记得风雨桥去年报修过,负责的主事是谁?”

“工部的李濂。”

李濂。

元昇记得他,此人亦是雍州幕府出身,是苏沐云的嫡系。

眼神一扫,其余人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独留庾闻谨与陆子维在堂中。

元昇道:“此次风雨桥坍塌,工部有贪墨之迹,孤与阿谨便借考察陵墓为由,先行私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