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84)

触及杜初月的视线，绿漪随即变得紧张，大概怕自己说错话，害她想起昨日之事。

杜初月笑笑道：“若秦十九君在这，或许可以找他借。”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折扇一展，忽见秦微之从那假山之间闲步而来。

“世子妃找某作甚？”

他笑着朝杜初月拱手。

“昨夜便听仆人来报，二郎将世子妃带来了灵筠山庄，今晨某马不停蹄赶来与世子妃相见，诚意可足？”

杜初月点头称是，秦微之又过来围着她打量半圈。

“这几日总有传言，说是元老夫人有意替二郎重议婚约，要将那庾二娘子定于二郎，依某看这所言非实。”

杜初月心想这秦十九君约莫是最不愿元昇重议婚约之人，这便开口邀他同游灵筠山庄。

秦微之却道：“这山山水水，看多了腻味，不如某带杜娘子玩乐半日。”

“如何玩乐？”

他神神秘秘道：“随我来。”

因这秦十九素来臭名昭着，绿漪不放心，拉住杜初月道：“娘子，咱们不去了吧。”

杜初月安慰道：“无妨。”

沿着小径穿过假山，走到花园，见石亭里有群孩童正在斗蛐蛐。

这些孩童都是雍州官员的家眷，随父前来北郊参加雍王祭礼，暂住在灵筠山庄。

瞧见人来，他们热情地招呼道：“微之哥哥。”

想不到这秦十九往日膏粱子弟一个，却这般受这些孩童欢迎。

亭中石桌上放有石盆，盆中两只蟋蟀，皆是通体纯黑，羽翅赤金，其中一只虽被咬去脚，但依旧生龙活虎，不减威猛。

秦微之介绍道：“这瘸腿的叫朱雀，另一只叫烛阴。”

杜初月笑说：“这两只蟋蟀都是秦十九君所有？”

“正是，借予这些小孩玩玩。”

龙争虎斗片刻，石盆里的朱雀已被烛阴撕咬得奄奄一息，这局终是烛阴获胜。

孩子们闹着要秦微之再变只蟋蟀出来，他嬉笑着赶走他们，用白瓷盅将烛阴装好，打算将朱雀就地埋了。

杜初月跟着秦微之在花坛里埋了蟋蟀，瞧他对着蟋蟀坟作揖，嘴里念念有词。

“天神地母保佑，愿你来世莫要再投胎成这专供人玩乐的命薄之物。”

他想想道：“家父的七夫人最近刚怀胎，你若不嫌弃可投身到我秦家，来世你我做亲兄弟。”

杜初月额角跳跳，这秦十九君当真百无禁忌。

番外

夜里的雁固山如同正在冬眠的庞然大物, 不知何时会醒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万物吞噬。

剿匪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为啃硬骨头, 否则雍州府衙为何会放任那些山贼这么多年？

那些贼人驻扎山中多年, 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想要追寻他们踪迹便是难题，更别提找到黑风寨的老巢。

特别临近冬季，山间已经有了积雪, 到了夜里寒气逼人, 他们只能寻着山洞，在洞中生火, 洞外必须派人轮番着巡逻, 以免反被察觉，打草惊蛇。

庾闻谨身为鹰卫统领自然要以身作则，亲自上阵巡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尊贵娇气的元昇竟也请求加入巡逻的队伍中, 进山这几日, 他更是与将士们一同吃一同睡, 喝雪水吃硬馕没有半句怨言。

如此时元昇就没坐在火堆边暖和, 而是到了洞外的雪地, 身上草率地裹着件动物的皮毛。

属下们正火堆周围烤地瓜, 嘴里在讲不着调的笑话，庾闻谨想想, 用手肘捅了下旁边的人，“给我一个。”

属下眼疾手快地用树枝掏了个地瓜, 庾闻谨并未食用，而是用布粗粗一裹，拿着起身去了洞外。

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元昇正静静伫立在一片密林的入口处，双目轻合，睫毛已结霜雪。

庾闻谨将那暖呼呼的烤地瓜递出去，“咯，拿着。”

“嘘。”

元昇不接，让他安静。庾闻谨不理他，硬将烤地瓜塞过去。

“你进去，这儿换我来蹲守。”

“安静，快听。”

元昇声音压得极低，庾闻谨撇嘴，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但只闭目听了片刻，便意外地睁开了眼。

树林中有动静。

这动静不是松鼠浣熊之类的动物闹出的，而是人的交谈之声，如此深山老林的大雪之日，出现的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但他们能听见林中之声，里面俨然也能听见他们，庾闻谨的到来已经惊扰到他们，交谈声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见势追入林中。

林中人的脚力不敌他们，很快被分辨出也是有两人，但对方相当狡猾，眼看快要被追上，就立刻分道而行。

元昇与庾闻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各选了一人去追。

贼人显然相当熟悉山地，所经之处不是荆棘密布就是飞雪走石，元昇察觉到自己正被对方拖在林中团团乱转，选择暂时停下。

他隐约瞧见那人正要跨过横拦的大树，朝着旁边的树掷出庾闻谨刚才给的地瓜。

树上的雪纷纷抖落。

那人被雪迷离视线，被横拦大树绊住，顿时跌落在地。元昇见势落身，抽出短剑驾上他的脖子。

“可不敢再动了。”

待元昇将这人擒出林外，借着山洞透出的火光才看清这人体型矮小，目光机灵，腰间所配正是黑风寨统一的大刀，想来是山寨派出夜间侦查的小贼。

不久庾闻谨两手空空地从林间走了出来，元昇又将短剑逼向那小贼，眉目已变凌厉，“你姓甚名谁，是否是黑风寨之人？！”

小贼顿时跪地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