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本人吧，刘六，”

刘六站在雪地中，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人当作垃圾般丢去，恨意涌上心头。

他已感受不到寒意，却被众人的冷漠寒透了心。

“我乃无常，你若是觉得不公，我可帮你报仇，”

声音恍若带着一股神力，刘六盯着那人的眼睛失了神。

“当真？”刘六握紧对面人的手腕。

“自然是真的，”黑色的雾气顺着刘六的手腕，滑倒手臂上，一下钻入他眉心。

黎念走出盛清楼时，只见石阶上的血迹，以及不远处被雪埋住半身的尸体，却不见有死者魂魄。

“念念，慢着，”纪砚迈下石阶，拉住了黎念的手腕。

“怎么了？”黎念回头，心不在焉地应道，却闻见一丝不同于雪的味道。

“凡间入冬，躯体能察觉到冷，这是我带下来的暖玉，攥在掌心便能发热，你拿着，”纪砚将暖玉塞进她手心，却见她四处张望，“怎么了？”

“死者魂魄不见了，有魔，”黎念拧眉，是她大意了，应该早些下来的。

纪砚下意识将黎念护在怀中，“当真？魔怎敢出现在此处，”

黎念叹气，将他推远了几分，“灯下黑，别放松了警惕，别忘了上回的事，”

她已经问过了小二，尸体在一刻前就被移到了雪地里。

虽只有一刻，但足够魔逃离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纪砚捏着伞柄，正要撑开。

谢殷抬眼望去，看见了石梯上推拉的两人，眼底一暗，大步迈去，扎进雪幕里。

白茫茫的雪幕中，一抹墨蓝迎风而来，衣袍在雪里翻折，黎念抬眼，男人撑伞的手指节分明，褐色伞柄衬得他手指修长如玉。

黎念来不及反应，手却被人轻轻一拉。

她快步迈下台阶，被人攥着手腕，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雪幕中，唯留下纪砚一人愣在楼前。

第 15 章

男人的掌心有着区别于雪天的温度，黎念手腕很快热了起来。

“谢殷？”黎念跟上他的步子，疑问的话刚出口，却听见腕间籽骨铃的声响。

她低头望去，腕间的红绳微微晃动，中间缀着的籽骨铃作响。

有恶鬼。

黎念脚步顿住，回头望去。

悄无声息地，方才被雪掩盖住半身的尸体，站起来了。

谢殷感受到阻力，女人的掌心在他手背上推搡了一下，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却说不出话来。

“别动，”黎念转身，压低声音道。

大雪还在下，少有人在雪幕中，四周的人没有注意到那尸体站了起来。

尸体低着头，四肢以怪异的姿势垂落，一步步踩在雪中，朝着盛清楼走去，雪地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

“客官，里面坐，”小二招呼着，抬眼却见有些眼熟的破烂衣裳。

他下意识驱赶道：“哪来的乞儿......”

他的声音却在对上刘六的眼睛时止住，“你......”

小二连着后退几步，朝着雪堆看去，方才还躺在那里毫无声息的乞丐，此时竟站在自己面前。

诧异与疑惑爬上心头，但随即涌来的是害怕。

——那乞儿眼神空洞，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便张大双唇朝他扑来。

小二吓得尖叫了一声，扔下手中端着的菜盘，跌坐在地。

“怎么了？”谢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坐在一楼的客官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地围观，直到那乞儿张开双臂，无差别地开始咬人。

那是......方才握住自己脚踝的人，他不是死了么？

“是魔，”黎念不动声色地握上腰间的骨笛，与还站在门口的纪砚对视上。

他同样眼神凝重。

魔诱导那魂魄积攒怨气，成了怨魂，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成了恶鬼，此时就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杀人狂魔。

谢殷很快想起之前在盛清楼见到的那只怪物，他望向黎念的背影，却见她目光锁在纪砚身上。

两人好像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谢殷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几分。

盛清楼中的人反应过来此事的严重性，那乞儿扭着脑袋，张牙舞爪，一口咬在了小二的脖子上。

尖牙扎破小二颈部皮肤，顷刻间，红色血液喷涌而出，溅了旁边人一脸，饭菜里也落了血。

“啊——”小二伸手去推那乞儿，却发现他岿然不动，分明他看起来瘦弱得仿佛风就能刮走。

很快，小二的身子没了气力，抵住乞儿的手臂也逐渐变得瘫软。

有好心人上前拉扯，刘六却扭头咬上了他的手臂，眼底猩红，脖子以极其奇怪的角度旋转。

更令人心惊的是，被咬的小二竟撑地站起，他的脖颈还在潺潺出血，却像没事人一样，跟着刘六一起扑咬周围的人。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被咬后便会变得如同那乞儿一样疯魔。

是魔的手笔。

顿时，盛清楼乱作一团，逃窜远离中央的两条疯狗。

而恰逢楼外雪愈下愈大，路被封住，众人无处可躲，依旧有人被咬伤，接着失去理智地去咬别人。

这个魔是算好的，他算准这个时候，大雪封路，凡人逃跑不便，官府来人也极慢。

他学精了，甚至拿捏住他们不好在此动用神力。

黎念打量着盛清楼的构造，此处四面竖立，中央环绕着大厅，一楼拜访的都是餐桌，二楼则是雅间。

唯有让百姓都躲到雅间内，他们才好动手。

“大家往二楼走，暂时躲进雅间！”纪砚自然也不傻，很快便想到这点，他脚尖轻点，从刘六嘴下抱过一个孩童，一跃上二楼，将孩子稳当当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