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灵虚宫三长老，大家别担心，”纪砚镇定的声线，极能安稳人心。

灵虚宫在碧涯城赫赫有名，众人登时将心放下几分。

黎念正欲抬脚朝里走，却被人牵住了手腕。

“我来帮你们，”谢殷收伞，将伞轻靠在门槛边，下一瞬便拔剑朝着内里飞去。

男人的动作很快，他长袖一挥，剑气便斩断了刘六伸向一个妇女的手臂。

手臂落地，血落了满地，刘六却毫无感觉，机械般回头，谢殷对上他空洞的眼神，便知这不是普通凡人。

他没有尖叫，没有恐慌，一张瘦得见骨的脸平静得如一池死水，高举另一只手朝着谢殷扑去。

谢殷示意那妇女快跑，继而将刘六引向大厅中央，便于众人跑上木梯躲进雅间。

断臂的刘六平衡不足，几次冲劲过猛，险些跌倒在地，谢殷很快发现，这些失控的人，不过是莽夫。

他两脚轻点，半屈着膝盖悬在空中，对着刘六，长剑一横，剑气横生，径直划过刘六的脑袋，甚至穿透斩断了他身后的木桌。

黎念指尖搭在骨笛上，还未来得及去用，她讶然。

本以为他能将百姓安全护到雅间中已是极限，没想到他剑法如此出神入化。

“哐当，”刘六的脑袋滚落在地，一个缺了脑袋的躯干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虽说不易解决，但他已没了手抓住百姓，也没了嘴巴去咬伤他人。

四处也没有围观的百姓，黎念迅速掏出骨粒，咬破指尖。

血珠在骨粒上抹开，黎念朝着刘六丢去，很快，他体内的怨魂被收入骨粒中，骨粒安然落在黎念手心。

四周被传染的人也停下了动作，一瞬间扑倒在地。

他们皆是由刘六的怨魂操纵，将源头掐断，这些衍生出来的，自然也没了主心骨。

只是此事，恐怕又会给碧涯城的百姓造成恐慌了。

“干得不错，”黎念将骨粒收进腰间，声音不大，但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谢殷的耳朵。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没事吧念念，”纪砚从二楼一跃而下，打量了谢殷两眼，“倒是小瞧你这傀儡了，”

谢殷抿唇没有说话。

“我没事，”

雅间内的人们闻见外面吵闹的声音逐渐平息，大着胆子探头来看，果然，那些可怖的怪物已经倒下了。

“多谢几位大侠，”盛清楼掌柜脚都有些软，他攀着扶手走下来，“这位我知道，是灵虚宫的纪道长，这两位怎么称呼？”

“唤我黎姑娘便好，”

“谢殷，”

“多谢几位，黎姑娘，谢公子，不知为何，这怪物总是到关某的酒楼来作乱，道长可懂风水，莫非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关卓文擦了擦额角的汗。

上回的怪物面目唬人，也砸坏了不少桌椅，这才没过多久，竟又发生这般灵异的事情，他这店只怕是要被碧涯城的人诟病，往后生意都没法做了！

“掌柜的多虑了，这些人我们都已除净，若是不放心，回头我多派些弟子来您楼中，”

“那真是多谢道长了，”关卓文躬身感谢。

那关掌柜本想留他们三人在盛清楼中多坐一会，但自己楼中此时一片狼藉尚不能自足，便包了三人一年的食宿。

官府的人姗姗来迟，恰与离开的三人擦肩而过。

雪花漫天飞舞，一片苍茫，黑云低垂着，笼罩淡淡的暮霭，骤雪翻腾，被寒风席卷，刺得人脸颊生疼。

“念念，我送你吧，”纪砚望见黎念伫立在台阶上的身影，脚下加快，抬手撑开伞。

“不必，”

谢殷正想说自己也有伞，但黎念已先一步拒绝。

“方才是你唤小二取走了我的伞吧，纪砚，”黎念抬手，碾碎指尖的雪粒。

方才几人打斗之时，柜台被掀翻，露出了那把黎念带来的青绿伞，除却小二与掌柜，没有人会将伞塞到那个角落。

黎念不是不知道纪砚在想什么。

第 16 章

“念念，我......”纪砚脚步一顿，手中的伞刚撑开，雪粒落在油纸伞上，在异常安静的气氛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不喜欢这样，”

自遇见扶霖卿后，黎念便无心男女情爱。

万年前，在天界时，她一心扑在扶霖卿身上。

她在魂忌岭工作时心不在焉，总想着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好，走神时便在竹简上一遍又一遍写他的名字。

扶霖卿也乐于回应她，外遣下凡便会给她带许多人间好玩的小玩意儿。

那时，两人会坐在天界的桃长树下，她窝在他怀中，细数他给自己带的东西，撒娇盘问他是否想念自己。

毫无疑问，他们是当时天界远近闻名的神仙眷侣。

可就算是真爱又如何，谁能保证热烈过后，是坚守得住无聊的忠诚？

那时的黎念，满心满眼都是扶霖卿，并未发现纪砚对自己的情谊。

可自纪砚在凡间出现之后，种种事情的指向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她不是两百岁的姑娘，不至于连这点暗示都看不出来。

纪砚对自己而言，是极好的选择没错，他是天界的云见将军，亦是自己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相知相熟。

但她不想重蹈覆辙，只想专心引导往生者，斩杀恶鬼，完成自己的惩罚，早日重新位列仙班，和亲人们相聚。

少女的悸动是稀罕的，但也只存在那个年纪，现在这般，保持距离，也挺好的不是么？

更何况，她对纪砚，从来都是以兄长来看待，毫无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