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沛冬年(30)
缘分
《生命的重建》里说:乐观不等于盲目期待最好事情发生,而是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处理好。
兰粲曾经觉得自己虽然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却是一个有着乐观人格底色的人。
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会突然把一切想通,突然地变得更加勇敢,雀跃地向着撒满鲜花的礼堂出发。
她相信,或许就是在看到苏澈的那一刻,她由衷地想起了,也再一次相信了那本书里的话。
她可以处理好。
提着小箱子走到楼下,拿上被子等要带的东西,苏澈已经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她。
他两步上前,接过她手里重的包裹放进后备箱,视线落到了兰粲手里的小箱子,随口问道:“是什么?”
兰粲眼睛剔亮,灿然一笑:“秘密。”
转头又和他说:“本来何叔说收拾好了他来接我的。”
苏澈拉开车门,“我打电话说过了,我送你回去。”
兰粲坐进副驾驶,刚要开口,车里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干呕了一声。
快速打开车门通风,她把头探出车外吸了口新鲜空气,活过来了。
转头,苏澈递了颗薄荷糖到她嘴边。
夜很静,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轻轻抬了抬下巴,让她吃糖。
兰粲把那颗糖呡进嘴巴里,甜,然后是无尽的凉。
她把车门关上,苏澈边开车边解释:“这辆车是我爸放在青镇的,不常开,虽然定期清洗但味道也会有点重。”
兰粲点点头,揪了揪衣角,问他:“那薄荷糖呢?”
苏澈眉梢略挑,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苏澈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我不晕车,所以自然是给晕车的人准备的啊。”
兰粲感觉自己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她别过脸,尽量遮掩自己的笑意。
“哎,苏澈。”
“嗯?”
“我突然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兰粲看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一眼望过去,先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苏澈声音缓缓的:“想说就说吧,我听着。”
没开多久就到医院了,两人把车停下,顺着楼下的花园小径慢慢绕。
这时候在楼下活动的人已经很少,兰粲和苏澈并肩慢慢走,地上的影子是褐色的,是重迭的,一高一矮,她感觉自己的肩膀很僵硬。
直到快要走到小路的尽头,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转头直直面向苏澈:“我...”
苏澈忽的拿出一条手串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话,“我奶奶给你的礼物。”
兰粲接过,喃喃道:“谢谢...”
男人拉过她的手腕,很白很细的一小截,仔细地替她戴上,指尖相触的瞬间,热度也传递出去,兰粲抬头,眼神仔细描摹他的眉眼。
“有一点大。”苏澈评价,端详后笑了笑,“不过还是很好看。”
又顺手替她拢了拢衣服,温声道:“很冷,我们赶紧上去。”
他转身迈步,下意识的,兰粲抓住了他的袖子,苏澈转头,用眼神询问。
“喂。”一出口就莫名地有点颤抖,她内心痛斥自己的不争气,“我也给你写过信的。”
千言万语像海浪一样冲刷而来,把一席话卷成凌乱破碎的残片,犹如梗阻的绿芽想冲破罅隙,她只是在表达:“我今天才收到那封七年前的信,你给我的。我感觉很不幸运又或者很幸运,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都失了信,但我真的...”
“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一席话说话,兰粲的胸口剧烈起伏,好似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苏澈背对着路灯,眼神晦暗不明,但眼神里似乎又充斥着一些细微的变化,她不敢再看。
“我以为。”苏澈垂下头,很无奈,很无力地笑了一下,“你是那样狠心的一个人呢。”
转头轻轻呼了一口气,摊手向她要信:“把该我的那一份给我。”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兰粲抱着盒子,脸蛋红扑扑的,有点不好意思地打开。
所有东西都干净整洁地被完好保存,苏澈用长指随手挑起一封信,上面标了一个三号。
兰粲急忙忙抢过,面带羞愤:“从一号开始看,先说好啊,你那封信风吹雨打的早就看不出什么了,你也得补我一封。”
看着她的样子,苏澈抿唇露笑,点点头,从容地拿起一号信笺拆开。
微微有些昏暗,他把位置往路灯下挪了挪,小心又珍视地阅读起每一个字,
除去惯常的开场白,少女好像意外的没有活力,字迹斜斜的,大抵是趴在桌上写的。
有一段是这样的:我还是时不时想起你,止不住地回想大家在青镇生活的点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两个月,它以最悲伤的方式结尾,把我的心捧的高高的,又猛地摔下来,落个粉碎。
兰粲的头挨着他的胳膊,发丝偶尔擦过他的脖颈,有些痒,和他一起读得很认真。
一封接着一封,兰粲的头也越来越低,她试图把信的内容遮住,极其欲盖弥彰。
苏澈直接把信纸高扬在路灯地下,使坏地把那一段话念出来:“一封信,从长满茧子的手到冰冷坚硬的邮筒需要半个月,到你那需要多久?你会给我写信吗?不要太厚,只要一小封就好。”
信的背面还画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苏澈翻过来看了很久却不说话。
信的内容一封比一封短,她要说的话好像油灯里被烧光的油,变成空气和水,随着风和云,飘到不知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