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灵温明(9)
苏心暮一个激灵,扑到门口拉开了门栓,只见浮光背着自己的包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她那精致的发髻因为长途跋涉略有些歪斜,衣襟上也沾了些灰尘,唯有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满是焦急与慌张。
“浮光?”
苏心暮不可思议。
“你怎么来了?”
“是静影打发我来的,”浮光上气不接下地说,“静影原本打算带着先生的腰牌去并州,可是腰牌在家里左右找不到,这才想起应该是被先生带走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让我跟着过来看看,要是腰牌在就好了,他等先生回来再出发也行。”
“腰牌?”苏心在包袱中翻了翻,“他的腰牌在我这儿,蒙云说是防止金属相引干扰地动仪才放在我这里的。”
浮光放下了心:“那就好了,要是腰牌丢了,那麻烦就大了。”
“蒙施主的腰牌是什么?”
一旁围观的渡桥终于插上了话。
浮光转向渡桥,狐疑地打量起了他:“你是?”
“这位是渡桥师傅,是他带我们进入松桥镇查失魂之症的。”
“失魂?那是什么?”
“这个待会儿再跟你说吧,话说你这一路过来,有看见蒙云吗?我们昨天夜里在镇上的佛寺分开,到现在还没见面。”苏心暮问。
“哦哦哦!”浮光恍然,“有啊,我看到先生了,蒙先生他,被抓去镇上祠堂了。”
等苏心暮和浮光赶到镇上祠堂的时候,刚刚日上三竿。
祠堂外围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时不时向祠堂里瞅着。这所祠堂不大,修建得却庄严堂皇,屋檐的飞翼高挑翘起,上面的朱瓦从十里开外都能看得清楚。松桥镇的民力可见一斑。
苏心暮走进祠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上的蒙云。
一夜过去,蒙云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此时正坐在正中的堂椅上,华发略有些散乱,一直披在肩上的大氅也解开盖在膝上,露出了他月白色的交领深衣。看上去憔悴万分。
待苏心暮走进祠堂,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短暂地闪动了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终又转向了一边,闭口不言。
而祠堂左侧的堂椅上,为首坐着一位鹤发老者,正和其他乡老说着话,看到苏心暮和浮光进来,便一并都屏了声。
老者站起身子,冲二人拱了拱手,道:“老朽是这松桥镇的镇长,鄙姓常,请教娘子尊姓?”
苏心暮通报了自己的姓名,余光看到蒙云似乎正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蒙先生,这位姑娘可带来了能证实你身份的信物?”
常老看向蒙云。
苏心暮从腰间取出一枚铭牌,递给了常老。那是一枚系鱼形佩的鎏金铜牌,正面阴刻工部二字及“检校工部郎中”的字样,背后则阳刻着蒙云的名字和一枚名印。
常老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着那枚腰牌,再三确认后,才将腰牌还给了蒙云。
“原来是京师来的大人。”常老拱手,“多有怠慢,还请恕罪。只是老朽有一疑,大人既然不是私采河沙的贼人,夜间雇佣那采沙的船工做什么?”
“采沙?”
苏心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蒙云的脸色一时间很难看。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松桥镇外的这条江近年来因为私开沙石猖獗,威胁到了沿江的堤岸,致使这条江的入海口处变成浅滩,许多旅人因此受阻。我们镇上和府上才一致协定,每年春夏季禁开河沙。昨天夜里,岸上值守的匠人看见蒙大人夜间雇佣船工,便以为是有贼人趁着夜色采沙,就报给了镇上,我们这才误会了蒙大人。”
常老给蒙云陪着笑,神情也是相当的不自然。
“若蒙大人一早表明身份,我们也不至于误会了大人不是?”
浮光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你们不分好歹乱抓人在先,怎么成了我们的错?”
常老一抹额前的汗:“是是,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才冲撞了大人和您的家眷……”
“无妨。”
蒙云阻止了还要争个说法的浮光。
“既然真相大白,您别这么自责。”
说罢,他看向苏心暮,使了个眼色。
“若无他事,不知常老可否让我们先行离开?我们旅居至此,接下来还要赶路。”
常老愣了一愣,转过去看了看其他乡老,一时间面有难色:“蒙大人,敢问您昨夜究竟……”
“昨夜?”蒙云神色淡定如常,“我在工部做事,专管水利漕运,路过此地,昨夜失眠,信步出镇随意考察此地河运状况,不过如此。”
堂上所有乡老,外加苏心暮和浮光,都一并沉默了。
“敢问蒙大人,您来此地,是因公到访呢?还是……”
常老身边一位穿枣褐色布衣的老者问道。
“路过。”
蒙云仍然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关于自己的事一点都不打算说。
老者叹了口气,道:“二位有所不知,近来我们镇上很是不太平,莫名其妙地昏过去了二十多人,至今无一人苏醒,我们镇上人都说,他们是遭了魇了……”
“住口!”
常老忽然神色大变,慌张止住了那老者的话。
“当着外人的面,胡言乱语什么?!”
堂上气氛突变。
那老者悻悻地止住了话头。
“敢问常老,松桥镇上发生什么事了?”
苏心暮问。
“小事而已,”常老神色尴尬地笑了笑,“今年入春以来,天气一直都不大好,前一阵子镇上刚闹过疫症,许多老人身体欠佳,至今还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