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毕竟是表演艺术，那些畏手畏脚不敢展现自己的人，根本不适合跳舞。

“啊！反正又是群魔乱舞！”

转身进入舞蹈室的前一秒，唐若瞬心中这样想。

然后下一秒……

纤瘦的手指染入眸中。

指尖自然地延伸，延伸——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静静地流淌，仿佛是每一次的呼吸。

流盼之际的茫然，汲汲顾影的迷离，转瞬之间的灵动。

牵动着手指与脚尖，随着音乐而动，完全预测不到下一个舞蹈动作。

“这是什么？”

唐若瞬缓缓睁大眼睛。

那些身穿绿白校服的高二新生，宛若湖面上的一层绿藻，忽然一片花瓣飘落，纷纷如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往四周扩散。

舞蹈室前方——舞台，让了出来。

那名音乐即兴的女生一下从舞台后方来到舞台前方。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可她还在做动作。

雨声继续着。

唐若瞬身上滴答着水，她蓦然回眸，舞蹈的动作剎那间有了目的性，她在她的世界里，似邀请一般，向一个雨中之客，伸出手指。

唐若瞬左手指节，在裤兜里僵硬地动了一下，继而放弃。

她的世界，他进不去。

须臾之间，窗外雨断云收，她的动作随之按下暂停键。

瘦高瘦高的身材，身高貌似有一米六七，四肢尤为修长。

肤色是那种饱满的麦粒在阳光下散发出来的莹润光泽。

五官端正，短发状态下，头的比例亦小。

即便穿着宽松的校服，拉链又拉得偏上，也可以看出她颀长的颈线，以及明显削薄的肩部轮廓。

一双向上延伸的手，手指自然弯曲，不是兰花指，也不是任何舞蹈的手形。

没有留着长指甲修饰手指的纤长，但那种自然而然的延伸动作，却有一种指尖无限延伸的错觉。

双手交叉，右手手背外侧，有一小块淡淡的胎记，形似中国地图，因小麦肤色并不明显。

除非唐若瞬这种视力极好的人，一般人很难发现。

那名女生渐渐从音乐即兴中回过神来。

她并没有像一个富有经验的舞者那样漂亮流利地收尾，而是不自然地，甚至僵直地收了动作。

前后之间，判若两人。

然后，她仿佛逃离一般猛地转身，然后，看见了他。

像是看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完全忘记刚才音乐即兴中，她与他的交流。

“怎么回事？”唐若瞬皱眉迷惑。

第五章

【5】

那名女生已经不在舞蹈室。

丁然带着高二新生去隔壁那间空教室上课。

唐若瞬带着高三舞蹈生在舞蹈室练习技巧。

艺高正儿八经的舞蹈室只有这一间，但每年都有这样一个时期——高三舞蹈生还没有外出基训，高二新生又来一大波，导致舞蹈室与舞蹈老师都捉襟见肘。

舞蹈室可以临时找一间空教室充当，但舞蹈老师……

艺高对这一块的态度是——全权交给丁然。

唐若瞬就是丁然找来的一个助教。

唐若瞬的妈妈是一名舞者，但在事业黄金期，意外怀孕了，生育之后，自己开办了舞蹈室。

丁然是唐若瞬妈妈的同学兼闺蜜，生育之后，在艺高担任舞蹈老师。

唐若瞬的童年几乎是在舞蹈室度过的。

除了舞蹈考级，就是参加各种比赛与演出。

对唐若瞬来说，舞蹈既是全部，也是生活。

然后……

他厌倦了生活。

然后……

丁然就把他坑到学校给她当助教。

高二舞蹈课结束之后，丁然就来舞蹈室找唐若瞬。

“你今天不是开车来吗？”丁然一过来就问唐若瞬。

唐若瞬的驾照，是昨天拿到手的，昨天晚上，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今天去学校的时候，唐若瞬顺口说了一句。

“门卫拦着不让车进，我又没带手机，停在外面马路边上了。”

唐若瞬说话的时候，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平常遇到此类事情时的恼怒与烦躁。

他接着又说：“一会儿把今天音乐即兴的音乐发到我手机上，手机落在家里舞蹈室了。”

丁然惊奇地看了一下唐若瞬。

唐若瞬的舞蹈技艺无可置疑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但可能是从小就一直学习舞蹈的缘故，总感觉他对舞蹈提不起什么精神。

现在，他居然主动跟她要音乐即兴的音乐？

第六章

【6】

晚上，唐若瞬回到家中。

一楼是舞蹈室，二楼是居住的地方。

唐若瞬径直打开舞蹈室的门，摁亮了灯。

他的手机在音响旁边充电，他走过去拔下充电器。

丁然已经把那段音乐发到他手机上。

唐若瞬打开音响，又调整一下录像机镜头，然后，点开手机音乐播放键。

一首空灵的纯音乐播出。

唐若瞬走到录像机所拍摄画面的中央，做了一个准备动作。

音乐传入他的耳中，他的身体本能地对音乐节奏产生反应继而要做出动作，但他抑制住这种本能反应。

这段音乐整体忧伤徘徊，哀而不颓。

音乐逐渐播放到唐若瞬走进舞蹈室的那一段，音乐情绪忧伤，徘徊往复，极为抒情。

唐若瞬连续掀身探海翻身，表现忧伤徘徊。

[掀身探海翻身——中国古典舞技术动作]

那名女生的动作是……

以延伸为主，仿佛向外界诉说，而后双臂交叉护肩，含住身体，仿佛将忧伤回归自身，回环往复，以这种方式表现忧伤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