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港(47)
“知道了。”
林奚依势要挂电话,不料秦胜还没讲完:“其实是李年年要我婉转打听一下你心情好不好。”
“她又作什么妖?”林奚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碰坏了你放在会客厅里的那个藕粉色花瓶。”
林奚:“???”
她是真有些发懵。
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哎呀,你是缺古董的人么?”秦胜左右和稀泥,“碎了就碎了,多大点儿事儿。”
林奚咬牙切齿:“那是雍正年间的!”
“你最好在我回家前封死窗户,不然就等我回去把你俩撕成片儿,从21楼扬下去!”她收了餐,边说边急匆匆向外走。
程松元忙搁下筷子跟上,却发现路清让仍坐着一动不动,步子一滞,回身叫他:“路总?”
见路清让无故出神,他只得稍提音量再次提醒:“路总?”
“走吧。”
路清让的心神这才归位,喑哑答。
第 22 章
夜色忽晚, 空气里浮动着的落花绿植的湿润气,暗幽幽挤进室内。
路清让背抵着窗,在岑寂无声的客厅默着。
家中灯未开,只有窗外皎皎月色落在他身上, 色调凉得像汩水。
怪这房子隔音太好, 楼上什么动静都传不出来。
他倚着落地窗站, 痛感从他心脏中心开始一点点扩散,慢慢爬至四肢百骸。
他在已经记事的年龄被接进林家。
中学时,他会因为和富家孩子阶层不同而格格不入, 后来大学时又因为自己身后的林家和普通家庭的孩子背道而驰。
可他究竟是谁呢?属于哪里呢?
只要他还在林家一日, 他就必须承着林家的情,感着林家的养育之恩。
用某种表面光鲜, 去交换他的喜好、爱情、亲情, 关于路清让这个人格的一切,安安分分过他的傀儡人生。
这很公平,不是么。
路清让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向窗外。
丰沛雨季让到处都泛着蓬勃生机,他看着楼下被路灯黄晕染了色的茂密植被, 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枯死在这间屋子了。
浑然不觉入户门在他身后无声开启了。
林奚对屋内的昏暗光线拧了拧眉, 环视一周才看到窗边的路清让。
他一侧肩膀斜斜靠着玻璃, 周身被月光镀了层冷银色, 像座孤独的雕塑。
她不知自己这种错觉从何而来, 竟也不由自主跟着默默站了会。
“奚奚?”
路清让偶然转身,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时没想起家里的入户密码还是他同林奚讲的。
“忘了把这次阿姆斯特丹的突发事件报告汇总给你, 周一你要用的。”林奚回过神,扬起手中一迭纸质资料, 走向他。
“哦。”路清让清醒过来,难掩失落。
她来,肯定是为公事。
“那个花瓶……”
“我联系了文物修复专家。”
林奚已经走到他面前,递过手中资料,路清让却没有伸手接下。
他只静静看她。
天是扎染样的黛青色,还是窗外那点流光,赤楞楞打在她身上,让她周身裹了层薄纱似的,只剩下那双泠泠的眼睛,像冰蓝的湖面碎了两小片,水汪汪碾碎了月光,美得不真切。
说不好到底被什么煽动,路清让突然觉得,他不该,也不能放她走。
像春季冰川化水,念头一起,竟一瞬作哗啦啦决堤之势。
他只一想,便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欲望,突兀伸手,真就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林奚被路清让突如其来的举动定在原地,手中资料应时而落,散了一地白。
她甚至忘了讲话。
就任由路清让抱着,两人一同没入寂静。
“放开。”
过了许久,林奚终于回神出声。
“如果我不呢。”
“路清让!”林奚愠怒,试图挣脱。
路清让稍一松胳膊,在怀中给她留出活动空间。
林奚反倒冷静了,她移开脸,不冷不热:“疯了就去看医生,看我没用。”
“林奚。”路清让认真叫她名字,“直视我的眼睛。”
他心存庆幸,她待他终究跟别人不一样。
就这么一点不一样,足够了。
林奚不言不语望着窗外,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将脸转了回来。
这一转,将两人距离又拉近了些。
温热气息几乎就洒在彼此耳畔,昏暗里的慌乱心跳相互和着。
路清让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难以自控地一寸寸贴近她的唇。
只剩毫末距离时,他又猛然停下来。
他所接受的教育、骨子里的底色,还是让他做不出强吻这种事。
林奚对他的举动一瞬讶然,而后歪了歪脑袋,冷不丁笑了。
巧笑盼兮,眼波流转,反让路清让一怔。
怀里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拢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唇轻轻贴了上来。
路清让的心脏猛地抽动,再回神,林奚已经放开了他。
“一个吻而已,”她讲得理所当然,带着点戏弄般的狡黠,“都是成年人,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
说完,她拂开路清让僵住的手,转身要走。
刚刚还在和黑暗同尘的路清让手上一空,眼中忽地露出锋芒一角,再次扯她入怀。未待林奚反应,他用身体一带,将她钉在了玻璃墙上。
林奚压抑的焦躁陡生,刚要发作,路清让的吻便倏然落下,封住了所有她正欲开口的话。
实在太过猝不及防,林奚脸上不知是冷漠还是错愕,全身血液都窜到脑袋,只剩下唇上温凉的触感,竟忘了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