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港(78)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去,被室外刺目阳光一晃,林奚下意识微眯眼睛,林修却有种如鱼得水的快乐,扬起两只胳膊:“Sunshine!”
“对了,前段时间我在拉斯维加斯见到你妈妈了。”他放下胳膊,顺势拍拍前座的人。
“哦。”秦胜没什么反应。
林奚发觉他情绪不自觉低了几分,抬睫向前掠过一眼。
林修没有看人脸色的习惯,兀自称赞:“她那枚珐琅蓝胸针得了最佳高级珠宝奖,实在厉害!”
林奚低头看回手机,搜了搜秦心获奖的消息。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秦阿姨漂亮、理性、客客气气,像个假人。
或许是因为她是秦家最小的女儿,所以秦老爷子给了她做自己的自由,也破天荒接纳了她的自由恋爱。但自由恋爱的激情也只燃烧了一瞬,最后还是回归到“两个人的客客气气”。
需要时就表演相敬如宾,不需要时便形同陌路。
作为秦家的局外人,林奚不觉秦心的选择有什么问题——她是享誉世界的华人设计师,选了这个就要舍弃那个,谁也没办法兼顾完美。
只是自由的反面是责任,从秦胜的视角看,他的母亲只享受了自由那部分。
林奚看得清秦胜在想什么,不多嘴,也不掺和,静静听林修继续聊那个设计大奖。
“你妈妈这个奖,当之无愧!”
“瞧瞧!”
“怎么说呢……与有荣焉!”林修停了停,有些自我怀疑,“我这个成语用得对吗?”
“哥我可给你数着呢,这七句话你用了六个成语。就差子曰诗云了。”
“子曰时运是什么意思?”
……
林修讲一句,秦胜便混不吝地接一句,绝不让话落地上。
一来一回,像讲相声。
秦胜的嘴皮子正耍得溜,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他拿起看了看,倏而挂掉,吩咐司机:“路边停一下,”又冲后座两人转过脸,“我有点事,先别等我?”
林奚点点头,让他下车先走。
林修也跟着挥手道别,车门一关,他脸上的开朗笑意也跟着转淡。
两人坐的是秦胜的巴博斯,改装奔驰前后空间通贯,林修抬眼定在开车的司机侧脸上,审视几秒,视线收回,认真问林奚:“方便?”
“我的司机,想说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你和秦胜玩得好,但男人么,当朋友是一回事,当丈夫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是没时间,也得找个人盯住了。”
林修忽地讲起英文。
讲话一流利,他整个人的面目也显得严肃低沉起来,胸中城府也随之露出冰山一角。
“那是李年年的电话,”林奚用中文解释回去,“我看到了。”
“噢,那小丫头。”林修微一回忆,又继续叮嘱,“那也不能不防,秦胜是要和你订婚,还是和她订婚?If you are caught in a love triangle……”
“林修!”林奚无语,“别这么戏剧化。”
林修不置可否,从后视镜中反看秦胜。
人还在路边等待,隔着这么远,身形都缩成了模糊影子,但他依然能看出秦胜身上的焦灼感,心底冷成冰,神色却同古井无波。
“别在我们三人间挑拨离间。”
林奚注意到林修的神色,淡淡引他视线往回收。
“‘挑拨离间’是什么意思?”林修侧过头,真心好学。
“自己查。”
林修抱起胳膊,讲回中文的瞬间又恢复晴朗:“我可是你亲哥哥。”
“表的。”林奚纠正他的用语。
“表?什么表?是亲的!”林修不知听没听懂,一脸严肃反驳。
“所以呢?”
“所以,”林修伸手过来,揉乱林奚脑袋,“对我好点。”
——除了他,没人敢这样随便动作。
林奚对这个“随便”措手不及,不快的“哎”字呼之欲出,林修又一伸手松松掐住她的脸,夸张地捏了捏:“不要用这个可怕表情看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来,笑一笑。”
“林修!”
……
医院距离多加利公寓不远,等步入公寓电梯,只Andy跟着,林修才又恢复正经:“你有没有听到李氏汽车的风声?”
“你怎么知道?”
林奚暂放下和林修的赌气,看他。
“同一个行业,我总能听到些传闻。”电梯门开,林修等妹妹先出,继续道,“而且我怀疑除了他们内部出问题,外部也……等这消息披露出来,李家股价暴跌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后果。”
他有自己的推测,意有所指却又点到为止:“你最近最好不要和李家走太近,包括他们家那小丫头。”
林奚只等Andy开门,没作回应。
“还有,”林修只当看不见她的抵触,“你不用老是盯着林之乔,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
像刘华荣说的,林昱独子独孙,林家的产业或全部或部分到他手上,迟早的事。
听林修这样提起,林奚迈进家门的一只脚在空中僵了一僵。
“那也是你弟弟。”
她迅速落脚、进门、转过身,看不出刚刚心里一闪而过的真实情绪。
“生意场上无父子。”林修说得大义凛然,甚至逗弄般挤出一个鬼脸。
“要不我把他送到你那,你就让他别回来了。”
林奚半开玩笑地说,林修也亦真亦假回:“没问题。”
Andy见两人聊着聊着气氛突然陷入微妙沉默,适时对林修发出邀请:“之前你最喜欢我们厨房师傅的手艺,要不去点点晚上的菜?还能顺便参观一下林小姐的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