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75)
皎洁照群情
祝逢春抢过唐越手中叉袋, 几步走到祝青面前,把叉袋塞到他怀里。祝青微微一笑,打开那袋, 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到桌上。快被压扁的糕点、沾了残渣的果子、缺了一角的泥偶、烧了一半的树枝……林林总总, 七七八八,摆了半张桌案。
“已是做主帅的人了, 多少要有个体统。”
“回得匆忙,不慎压坏了些, 父亲捡好的拿便是。”
祝青略扫一眼, 取走两只棋罐, 道:“这副棋子我留下,回头送你母亲。”
祝逢春忙道:“这等东西如何能送母亲?若是要送, 明日我买些好的。”
祝青为自己倒一碗酒, 道:“便是我无关紧要,什么都能送我。”低头呷了一阵。祝逢春看着他喝酒, 坐到旁边, 把那果子擦了擦, 递到他手里, 道:“父亲自然也是紧要的,可父亲日日都能见我, 母亲却远在千里之外,身为孩子,理应看重母亲一些,送几件饱含心意的礼物,告慰母亲相思之情。”
“知道她想你, 也不见你寄去只言片语。”
“这不是有父亲么,父亲把该寄的都寄了, 我再寄信,岂不是画蛇添足?”
“偏你有说不完的歪理。”
祝逢春眨眨眼睛,对面罗松递来酒碗,她抿了一口,望祝青道:“父亲忽然提起母亲,可是她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不过要我好好照看你这野猴子。”祝青把果子放到旁边,瞥向坐在陶希夷身边的唐越,道,“你要打歼灭战,我听你的谋划,你要用功勋换人命,我依你的心意。只是你记住,这样的事,再没有下一次。”
“我知道,再有下次,便是修缮律法之时。”
“圣贤之道,祖宗之法,哪里是你能修动的?你祖母征战多年,功勋冠于当朝,创立女营时,依旧遇见不少艰难险阻。”
“可无论如何,女营终是建起来了。一年动不了,便两年三年;一代人动不了,便两代三代,总有修动的一天。”
祝逢春端起酒碗,向祝青推了一推。祝青摇了摇头,把自己那碗酒水一饮而尽。罗威看着这两人说话,笑道:“说这些做什么,今日祝将军变做小祝帅,我们该为她庆贺,以小祝帅的本事,要不了多久便能越过你我。”
祝青又倒一碗酒,道:“那便等她越了再说。”
“祝帅这是什么话,莫不是不信我们东风?祝帅二九之年受封安抚使,东风不过十五便掌了淮东军帅印,足可见其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话的是罗松,他凑到祝逢春面前,道:“东风,我为救你受了一身的伤,你可要陪我去医馆换一次药?”
旁边的徐子京道:“血肉模糊有什么可看,不如放着东风料理兵事。东风,我在得胜楼订了一桌酒宴,明日我们过去。”
“那酒宴分明是我们一起订的!”
罗松拍一下桌子,祝逢春笑道:“他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性子,怎么会放他一个人做这些?今日你二人破费,明日该我出这份酒钱,请大家好生吃上一顿。”
说着,祝逢春把她带来的东西往中间推了推,罗松抓了糕点,徐子京拿了泥偶,苏融取了焦了一头的树枝。
“那树枝是我不小心带来,你拿它做什么?”
“我看它姿态优美,想为你做件盆山。”
“我在涿州待不了多久,何必麻烦做这些,又不好搬运。”
“何用搬运,只要能得你一时青眼,便是它的大幸。”
苏融抿唇一笑,把树枝插上发髻。为家境贫寒,他头上没有罗松的银冠,也没有徐子京的玉簪,只一根木簪挽着,一条蓝布束着,此刻加上树枝,竟添了几分风流洒脱。祝逢春笑道:“这树枝确乎优美,不若便与你做发簪。”
“你若喜欢我戴这些,改日我多找一些,变着法子给你看。”
话音刚落,罗松猝然起身,望罗威道:“父亲,你有没用过的冠子么,给他一个,一天到晚用树枝束发,传出去,还以为我们亏待医者。”
罗威爽朗一笑,正要说话,苏融道:“这便不必了,苏融只给东风一人观赏,如何会误了诸位将军的名声?”
“你一个读书人,说这些,便不觉有辱斯文么?”
“徐子京正正经经的鸿儒之子,都坐t在这里等东风垂怜。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师,私下放肆一些又能怎样?
徐子京轻咳两声,想要饮酒,又苦有伤在身,只得抿一口蜜水。祝青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瞥祝逢春一眼,望众人道:“东风年幼,行事不免张狂,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明日得胜楼既有酒宴,便由我宴请诸位,也算感谢诸位对东风的照拂。天色不早,罗松徐子京又有伤在身,不若先行散去,明日再来商讨。”
闻言,众人都站起身。陶冉走到祝逢春身边,递给她一迭信笺,要她仔细研读。祝逢春正要翻看,席影也走过来,塞来一条帕子,祝逢春未几细看,席风又走过来,把席影往后拽了两步,道:“小祝帅,你少看她给的东西,天晓得她要怎么带你。”
“一张帕子,能有什么害处?”
“虽不会有大的害处,却也不会有什么益处,不若交还与我。”
祝逢春点点头,把帕子递还给她。席影道:“我分明是帮她做事,她一心问明那些,却只听苏医师说了个大概,不看图画,如何能感知清楚?”
话音刚落,她便被马信芳狠敲一记。马信芳道:“我当日说了什么,如何敢再来弄她?”
陶冉轻轻一笑,道:“这些事你们着急什么,有我教她,她不会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