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86)
亲了不知多久,她抬了抬眼,苏融双目稍敛,只是还看着她,苏融面上红晕也退去七分,剩下三分,抹成枝头桃花的粉色。
他哑了声音,道:“东风。”
“不喜欢么?”
“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扣了她的手,看她许久,道,“我只是没有料到,东风,你如何想起做这些?”
“想做便做了,难道亲苏大才子一下,还要写一道文书问一遍官府不成?”
“自然不用,我人都是你的,亲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我当你想再拿乔几日。”
苏融摇了摇头,道:“听你这么说,像是还想亲旁人。东风,我爱你,情愿受你摆t布,可再情愿,我也是有心的人。若我和旁人一样,我也不痴想那许多,可是东风,你待我和待旁人,分明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一样,可你已有了这许多不一样,为何还要我只爱你一个?偏爱春花,便不能看秋月了么?偏爱夏虫,便不能看冬雪了么?偏爱杏花烟雨,便不能看长河落日了么?苏融,你想要的,从来不只是我放弃罗松徐子京。今日我离了他们,明日你又会为我亲近唐越难受,我爱你,不想让你难受,可我也爱她们,也不想让她们难受。”
“东风,你只是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人心满意足,若你有这个本事,肩上也不至受这一箭。”
“我知道,因而我先要让自己满意。”祝逢春抚上苏融脊背,贴了他的额头道,“苏大才子,你若受不了我的本性,便请及时收手。”
苏融笑了笑,温热气息喷上她的鼻梁,他轻叹一声,道:“东风,你这样待我,教我如何收得了手?”
“长痛不如短痛。”
“分明都是长痛,只是在你身边,那痛是银针细细扎着;不在你身边,那痛是钢刀胡乱砍着。一个是皮肉之伤,一个是挫骨之痛,东风,我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泽被鱼鸟悦
同她交游, 他向来都是痛苦的。
小时候,她舞刀弄棒,他担惊受怕;她磕到蹭到, 他忧心忡忡。长大些, 她四处奔走惩恶扬善,他留守书院, 几日看不进只言片语;她交游八方呼朋唤友,他看她桌上觥筹交错, 观她面前人来人往, 心中酸楚, 几乎令他说不出话。
若舍了她,这痛便能衰减么?相交十余载, 他也同她有过龃龉, 也想过任她自生自灭,可想不过一个时辰, 又会害怕她把他忘却。
那么多人爱她, 那么多人等她垂怜, 她哪能只看他一个。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 得她数载偏爱,已是平生至幸。
他亲上她的鼻尖, 又慢慢封住她的双唇。
何况再多的痛,也不及伤逝之痛半分。经了她的战死,又侥幸重活一世,而今的他,经不起任何磋磨。
“东风, 旁的我不求,只求你多加保重, 莫再把自己伤成这样。”
“一点小伤,哪里……”
话未说完,剩余言语便被他吞去,祝逢春无奈,只得悉心撷取他的甘美,渐渐地,甘美中现出一点咸涩,她抬起眼,果然看到他面上两行泪水,忙扶了他道:“怎么哭了,你要什么我答应便是,何苦用这些惹我?”
“我只是一时激动。”
祝逢春稍稍放心,看他泪眼朦胧,道:“那你再哭一阵,瞧着好看。”
苏融破涕为笑,道:“我这边哭着,你倒赏起景来,当真是冤家,你这般待我,我如何不痛?”
“谁管你痛不痛,我不痛便是最好。”
苏融摇摇头,轻轻碰了下她的左肩,道:“伤筋动骨,少说也要养两个月,往日行军,我说不得你,而今回了涿州,切不可胡乱动武,万一扯到伤口,你这胳膊便要留下暗伤。”
“陶医师包扎你还不放心么?她上上下下绑了七八层,生怕我这胳膊动上一下。”祝逢春稍稍转身,道,“不信你揭开看看。”
“我不看,刚包好的,若是看了,你要再挨一次疼。”
“眼看便要结痂,疼也疼不到哪去,这次不看也行,下次换药我找你,让你看个仔细,省得一天到晚小题大做。”
“我不要,我一介男子,如何能看你这些地方?”
“亲都亲过了,还讲这些。”
祝逢春抓一粒果子颠着,两眼直看苏融双唇,许是为亲得太久,那唇比往日红了许多,也润了许多。被她一说,那唇微微张开,吐出一阵轻笑,也显出两行皓齿。
苏融道:“一来你摇摆不定,便是亲了我,也未必不会亲旁人;二来你自持年少,不愿同人欢好,给你看伤,少不得要难受一阵。”
“只是看伤便能想这许多,你哪里配做医者?”
“我原本便不想做医者,来军营,只是为了照看你。”
祝逢春笑了笑,看他端端正正坐着,不觉想起罗松徐子京。这两人亲起来,味道应会与苏融不同罢。罗松同她一样,靠酒肉养大,他那双唇里,藏的应是浓郁的肉香,冷冽的酒香;徐子京自幼学儒,讲求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若是亲他,应能尝到金樽清酒玉盘珍羞的余味。
“怎么不说了,莫不是又在想旁人?”
“哪里,我在想几时进京复命。”
“进京?”
祝逢春咬一口果子,望窗外道:“仗都打完了,剩下的,自然是去一趟京城,见过戎狄使臣,受过朝廷封赏,我父亲到山东走马上任,我回淮阴做我的淮东路安抚使。去了京城,应当能见到俞指挥和叶景扬罢,我做了这许多大事,俞指挥还不曾夸我。”
“俞指挥身在京城,听得到你的消息,不知暗地夸了你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