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89)
祝逢春打量他一眼,道:“你背得动么,我怕把你压趴下。”
“我背得动,不仅背得动,我还抱得动。”罗松放开捏着她肩膀的手,转而锤起她的后背。
“我来背便是,不用为难苏公子。”徐子京大步走来,捡了块石头坐在她对面。
见状,苏融沉默片晌,道:“你们两个,身上的伤都好全了?”
“早好了,休想用这个压我。”
“压你哪里用这些。”马信芳走上前来,指着天边红日,道,“我们来得早,山顶杳无人烟,再等半个时辰,行人渐渐上来,你们再做这等狎昵之举,便会损害逢春嘉名。因而下山之时,还是我和席风几个轮流背她,不去引发非议。”
马信芳说完,祝青等人都点了点头,t祝逢春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伤了肩膀又不是瘸了腿,哪里用这般大费周章?下山的路我自己走,别想着背我,也不用来扶我。”
“不可,你肩上有伤,陡峭处行走不稳,便是不用人背,也要有人搀扶。”
说话的是陶冉陶医师,她走过来,苏融罗松都让开位置,任她为祝逢春看伤。祝逢春仰了脸,悲叹道:“早知今日,那天我一定戴上护肩。”
“不用早知今日,往后改了便是。”
陶冉捏过她的肩膀,又帮她活动一阵,坐到旁边赏起朝霞。众人各自坐下,拿出糕点茶水,一边享用一边闲聊。中间苏融徐子京又作了不少诗,每一首都要祝逢春评判。祝逢春认认真真评了几首,发现若夸苏融,徐子京便一脸落寞;若夸徐子京,苏融要么别过脸,要么把徐子京那诗一个字一个字夸一遍,幽怨之情冲破青天。
祝逢春无法,只得寻一粒骰子,拈着大的苏融胜,拈着小的徐子京胜。如此拈了几次,这两人再不作诗。
算下来,她夸了苏融六次,夸了徐子京四次。分明夸他更多,偏他贪心不足,她稍微夸徐子京一句便要不满。
脾性这样大,俨然是恃宠而骄。
等到晡时,众人打道回府。重阳前后,正是螃蟹肥美之时,祝青买了几筐极为肥大的螃蟹,命人作了七八样菜肴,配上鸡头米、炒栗子之类小食,佐以石榴、葡萄之类果子,再添一盆热腾腾的鱼汤,一桌螃蟹宴便大功告成。
怕祝逢春擅动,陶冉亲自坐在她身边,其余人把螃蟹剥好放在她面前。祝逢春看着碗里越迭越多的蟹肉,道:“我今天是不能剥螃蟹了么?”
“能剥,但只能用一只手。”
祝逢春提起筷子,默默吃碗中蟹肉。吃到一半,祝青提来一壶菊花茶,要众人以茶代酒吟诗作对。席风主动提出在旁记录,祝逢春笑道:“不过一月光景,你便能记这些了么?”
“可以试试,若是错了,我便自罚三杯。”
祝逢春点点头,命人取来纸笔。席风的字极为质朴,一笔一划搭着,浑似田间地里一个个方格。为她写得缓慢,众人也对得缓慢,宴会结束,席风录诗三十六首,录联二十一副。祝逢春拿过那迭宣纸,道:“得了这许多诗,也该出个螃蟹宴集,苏融,你若得空,为我们的集子做一篇序。”
“做序便做序,可这集名……”
“那便叫重阳集。”
“这还差不多。”
次日中午,祝逢春去医馆用饭,苏融把誊抄好的重阳集递到她手上,她略翻了翻,发现多了九首诗。
“昨日宴上想的,为一直轮不到我,便不曾说出。”
“大家都轮一样次数,是你才学太高。”
“我才学这样高,也没能次次压过徐子京。”
祝逢春摸了下额头,道:“我一向爱你的诗文,若是正经评判,每一首都是你赢,可这样一来,徐子京要如何自处?”
拥旄秉金钺
苏融笑了笑, 不再说评诗之事,只让祝逢春看集子。祝逢春先看最前面的序,又看新添的九首诗, 道:“咏重阳的东西, 你写我做什么?”
“你不也在重阳宴上么?”
祝逢春一时无话,坐到桌边把那九首诗仔细看过。她自小便看苏融诗文, 知道他下笔从容用词清新,字字句句都有冲淡之意。可新添这九首, 竟平添一股豪壮之气,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曾亲自上阵杀敌。
“我时常想望你杀敌的英姿,近日你封侯拜将, 一直想写点什么, 恰逢昨日诗会,一发吟了出来。”
“便是想写, 写一二首也够了, 何至这般长篇累牍?”
“写得少了, 说不尽你的好处。”
苏融放下菜肴, 又为她倒一盏清茶,她抿了一口, 道:“岂不闻言有尽而意无穷之语?为说尽事情而作诗,先就落了下乘。”
“我那诗是下乘么?”
祝逢春晃了晃茶盏,道:“勉强可算妙品。”
“那便是还能入眼。”
祝逢春不语,只顾低头用饭。离开医馆,祝逢春寻到席风, 要她把集子抄十份,席风道:“抄九份便好, 席影不识字,我有先前的纸稿。”
“苏融添了九首诗进去,说是昨天宴上想的。”
“苏医师文才盖世,想到这些不足为奇。”
“什么文才,争强好胜罢了。”祝逢春爽朗一笑,转头看席风屋内陈设,道,“将军做得惯么,为何不把席影唤来?”
“劳小祝帅挂牵,我这边一切都好,只是席影嫌我一天比一天迂,不肯留在我身边。”
“这个席影,着实是顽劣难驯。”
席风摇了摇头,笑道:“也是我把她宠坏了。”
祝逢春笑着放下集子,告别席风,回主帅院商议兵事。次日,淮东军、山东军踏上归程,傍晚时候,席风拿着抄好的集子走进中军帐。祝逢春唤来众人,把苏融之事又说一遍。祝青取一本集子,看过最末几首,道:“写得不错,到了东京,可送与名家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