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204)
“他胎里便弱,幼时又常忍饥寒,如何能同你我相比。”
知道了这些,年幼的她从箱子底摸出攒下的月钱,央母亲送些补品给苏融。母亲笑着推回那一小堆碎银,去库里点了好些东西,命一仆从送往苏家。当日,徐大娘领着苏融过来,千恩万谢地拜了。
苏融咬着唇走到她身边,定要还了那些东t西,她先是劝,见劝不动,便叉着腰离开,丢下一句,你不要这些东西,便是不要我跟你好。苏融追上来,连声解释是怕旁人笑话。她停下脚步,扬着脸道:“我疼我的人,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
苏融唰一下红了脸,支吾道:“我又不是你的仆役,哪里算你的人?”
“我不管,我说是便是,你若不认,也是不想我跟你好。”
“我认,从今日起,苏融便是祝逢春的人。”
“这还差不多。”
她吹了声口哨,随手折下一支芍药,一边往回走一边拨弄花瓣,十几步路,花瓣落了一地,走到母亲面前,花上只剩零星几点嫣红,还被揉捏得不成样子。母亲微微垂眸,似要责她,她当即把花塞到苏融手里,道:“他给我的,不关我事。”
“是么?”
母亲扫了苏融一眼,苏融端正站好,捏着那芍药点了点头。母亲不再说什么,命一仆役将她和苏融领走,自己和徐大娘说起闲话。
后来她长高一些,才知道母亲站在路上,能将花丛后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后面苏融身子好些,母亲不再往苏家送补品,只由她时不时送些米面酒肉过去。
可惜这段时日下来,她的武艺精进了不止一筹,苏融愈发跟不上,便不再动习武的心思,只跟她学了骑马,练了点防身的招式。
“既说起苏融,徐子京,先前重阳诗会,我爱极你和苏融的诗作,此番回营,你可愿寻苏融一趟,再作几篇绝妙好诗?”
“你想看,我自然是愿意的。”
徐子京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她抿唇一笑,低头吃那茶水。魏昭在上首问回营一事,颜登仔细说了,魏昭颔首道:“祝帅徐公子既要回营,想是不能参加围猎了罢。”
“祝青有心前往,奈何分身乏术。”
“封丘门是皇城咽喉所在,有祝帅镇守,我也好放心做事。”魏昭将茶杯向祝青一推,又望祝逢春道,“围猎需选四人,罗松算一个,马将军算一个,剩下的……东风,你的伤如何了,可否弯弓搭箭?”
祝逢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应当能试试六斗弓。”
“那便算你一个,横竖只是一场比试,你随心些,莫牵动了伤口。”
“公主说的是,逢春明白孰轻孰重。”祝逢春拱了拱手,又道,“只是大军不可一日无将,依逢春之见,还是让马将军留下,另选旁人前去围猎。”
“那要选谁前往,还是说我去禁军挑两个人?”
“问一问唐越陶希夷罢,这两人虽不是箭术高手,却都有些武艺,围猎时若有险情,有这两人在彼,也可从容应对。”
魏昭思量片晌,笑道:“一个带着伤,两个疏于箭术,祝逢春,你是想让本公主一败涂地么?”
“哪里,公主射箭之术出神入化,便是没有我们几个,公主也能夺得魁首。”
魏昭爽朗一笑,说起围猎的部属。前朝重文轻武,极少有皇家围猎之事,因而猎场只一处园子。大齐开国之日,圣上已知天命,亦极少前往围猎,更不曾新设猎场。
而今戎狄使臣远道而来,若仍在园内围猎,只怕有伤国体。纵观东京上下,担得起围猎重任的,似乎只有百里外的嵩山。
想到这里,众人面色都整肃起来。百里之遥,便是最快的马,也要跑半个时辰,若有不测,如何能及时救援?
众人商议许久,只能说定提前去登封安插人马,沿路多设暗哨,确保消息第一时刻传到对面。
三日后,礼部敲定十一月初四,于嵩山南面举行此次围猎。退朝后,祝逢春找到魏昭,提议去嵩山探查一番。魏昭笑道:“名上是探查,实际是游玩罢。”
“一心二用,又不是什么难事。”
祝逢春笑着退下,又去同祝青攀谈。祝青絮絮地叮嘱了许多,见她不以为意,从袖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道:“苏小子给你的,前日徐小子找了他一回,不知说了什么,气得他脸色苍白。”
“他本身就白,哪里用气?”
“你还说,当真是……”祝青摇了摇头,“这话让他听去,怕是他的脸还要再白一些。”
“那便不好看了。”
祝逢春拆开信封,正要细看,祝青道:“回去再看,我不耐烦听你说这些。”
“说这些又怎么,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真情。”
祝青扶了下额头,祝逢春呵呵一笑,将信封收进袖里,别过父亲,大跨步地走出宫门。回到朝集院,她脱下斗篷,拨燃炭火,取水净了手,坐到窗边,将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是厚厚一迭宣纸,用包背法装在一处,脊上却只两段线织的花纹,只看外面,竟比书肆里卖的还要好看许多。
书信而已,何用这般大费周章。且分开不过几日,他便写了这么多信么?
翻开第一页,上面散着三片柳叶,每一片都用极细的绿线缝在纸上,配上那条飘逸的墨痕,正成一枝迎风招扬的细柳。
柳枝旁边落着几行小字,第一句是,二月三十日,东风领命从军。
祝逢春抚上书页,尖着手指碰了一下柳叶。那句话的后面,是一首清新俊逸的七绝,正记她初入军营,小胜俞指挥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