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困守在城中，用障眼法隐去自己的面容，没有亲人，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孤独而无望的活着。”

“尊主，你怎么会幸福呢？”

“可我们要的，本就是你不幸福。”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的怨恨又要如何平息？我们又如何愿意，把你送到崭新的天地去呢？”

顾九思不懂她在说什么:“崭新的天地？”

“尊主，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你跟沈仙尊，其实是两个天地。”

“您是凭借旧天地法条应运而生的尊主，沈仙尊的无情道在天地诞生以后才出现，他其实便是天道一直想要的，那个只属于他的生灵。”

“可惜这一点，天道在天地逆转之后，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重新化归于天道本身再无意识，自然也不会再知晓这一点了。”

只不过他知不知晓，都不妨碍顾九思跟沈星河的特殊。

“旧天地最后的遗属，新天地真正诞生的第一个生命，你们二人的相遇，催生了天地两千多年的逆转，也让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催生出了自己的意志。”

“沈仙尊的想法是对的”，女子终于说出她一直以来的目的:“我们要创造真正的新天地。”

顾九思问出了声“真正的新天地？”

“尊主，你知道为什么强如沈仙尊，他所推动逆转的天地也不够好吗？”

“因为他不是跟天道对抗，他是跟两千多年来无穷无尽的芸芸众生对抗啊。便是他再强，以他一人之力，又能真正改变什么呢？”

历史的洪流滚滚而下，推动王朝覆灭的，是那王朝之下沉默无声的百姓。

同样的，真正能够促使天地改变，改天换日的，永远不会是某一个人，而是世间数之不尽的芸芸众生。

只有一个人想变是没用的。

“说起来”，女子莞尔道:“这还要感谢沈仙尊送你的那颗种子。”

种子？

是在说他跟沈星河第一次在南风馆相见，沈星河问他要的

赔礼吗？

那颗沈星河给他的，被他种在宅子里的种子？

那分明只是海棠花的种子。

“那的确只是海棠花的种子”，女子也没有遮掩:“可它恰好是能生长成树的种子，又恰好被你所种。”

“你是知道你的身世的吧？”她突然转了话题:“知道恶妖，知道恶妖长生不老三百年，知道受种族所限，恶妖一族的男子得到很晚才能开窍成年，无论生母有没有恶妖的力量，只要有恶妖的血脉都是如此。”

顾九思当然是知道的，他没有恶妖的血脉力量，可用凡人的眼光来看，他确实是恶妖一族最后一个血脉。

关于恶妖的事情，他便是无意调查，也还是能知晓大半。他自然是知晓了，他跟他的爹爹为什么开窍的如此之晚。

“但是有一点，尊主您是不知道的。恶妖的恶并不是善恶的恶，而是穷困苦厄的厄。最初的时候，他们也不叫恶妖，只有单名一个厄字。”

“不过是后来捕杀他们的人，为了泼他们脏水，才把他们的名字从厄改为恶，后来又为了他们捕杀的正当，改成了恶妖。”

“恶跟厄，有什么区别？”

“尊主，您教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只记得厄有厄运的意思吗？”

顾九思叹了口气，在自己脑海里翻了翻曾经念过的书:“木节。”

女子又问:“那先生，听说过建木吗？”

顾九思又深深叹了口气，在脑海中继续翻:“传说中的神木，位于天地中心，沟通天地的桥梁。”

他回答完后，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再问闭嘴。

还真是不喜欢念书啊，之前百般折磨都没生气，如今竟然生气了，女子看着他想，不喜欢念书最后还去教书，还真是喜欢沈星河。

所幸该有的考验都结束了，沈星河逆转一切，顾九思付出代价，前尘往事一朝散尽。

终于到了能说一句算了的时候。

“建木确实存在，厄便是从建木身上所化，像他们的名字一样，是建木身上的木节。”

因为是从神木而来，所以才能长生不老三百年。因为是从神木而来，水生木，最终才会回归于水。

“天地形成两千多年，传说中在上个天地里高有万仞，遮天蔽日的建木，一直以来都只有半人高。可某一天，它突然开始长大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顾九思想到她方才的话:“因为我种下去的那颗海棠种子？”

“很巧合，对吗？”女子道:“被新天地真正诞生的生灵亲手送出，旧天地唯一的遗属亲手栽下，能生长成树，可以与建木产生联系的种子。偏偏，你还有着厄的血脉，与建木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至于天道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同样是被催生意识而成的存在，她不自觉地嘲讽道:“可能是因为他有两三百年都在睡觉，后来又沉迷发疯吧。”

“沟通天地的建木，芸芸众生的意志，终于了结的怨恨。”

“我们会在我们的意志下，实现真正的逆转，共同创造出崭新的天地。”女子终是看着他笑，露出跟她娘亲一样温和的笑意:“阿念，这一次，不要再做错事了。”

她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去吧。”

顾九思看见混沌里延伸出新的道路，他想见的人站在路的尽头。

他迫不及待地向他奔去，那人也向他奔来。

他们终于又一次抓住彼此，用拥抱来确定彼此的存在。

顾九思跟沈星河，在百余年的生死离别后，终是在崭新的天地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