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白桃迭迭乐(26)
“你明明可以开除我,远离我,再不济也可以骚扰吓跑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
“你觉得自己在推开我,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求救呢?”
“为什么啊?”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月光肆无忌惮地从窗里爬进来,钻到四只眼睛深处。
情绪发泄出来后,任雨生很累,像大风刮过旷野只卷起一片黄沙般疲惫。好像很渴也很饿,但脑子宕机了,机械地忽略着身体的所有感觉。
就这么麻木下去吧。
什么都不管。
他听见桑笛慢慢起身的声音,还有关节发出坐太久之后清脆的嘎嘣声。
一片黑影从眼前经过,恍恍惚地只记得那双清澈的白色眼珠。然后门开了,下楼的脚步声,小声的交谈,然后是错乱脚步一起上楼,再然后,一双进屋,一双下楼。
桑笛掀开被子,抱起了任雨生。
就像之前那样,把任雨生的头搁在胸口,任他汹涌的心跳撞击对方耳廓。今天,这份跳动更密更响,像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
二楼的廊下摆了一个吊篮。
只有一个。
桑笛抱着任雨生直接坐上去,然后把怀中人用大衣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说:“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
他说:“你知道吗?我想保护你。想让你自由地哭,自由地笑,而不是流着眼泪没有声音。”
他说:“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真的,我好没用。”
心跳更快了,砰砰地,所有的感情都想要脱胸而出,却被一层薄薄的胸腔束缚着,只能有限地跳动。
好无力的感觉。
这就是爱吗?
好让人难过。
任雨生一直静静地看着天空,仿佛世界已清空。
这是他对抗世界的方式吗?
像静坐的抗议者,饿死的节士。
只能靠献祭自己发出微弱的呼喊声。
不要这样。
不该这样。
他轻轻晃着怀里的人。
不要这样平静地死去。
你应该被爱。
你应该灿烂地过一生。
任雨生开口的时候,月亮被一块云彩挡住了。
他说:“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月亮,特别显眼的怪异。其他人都不喜欢我,只有外婆疼我。只是后来,外婆也变成云彩飘走了。”
他说:“我一直想变成星星。有人说月亮和星星都是石头,只是大小不一样。我就想,万一哪天我爆炸了就好了,总有人会喜欢其中一块我。”
他说:“但我有时候就特别讨厌别人喜欢我。比如任逢秋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把他捅进了医院。”
他说:“我不想变成星星了,我想变成一片云,想飘哪飘哪,想遮谁遮谁。”
桑笛抱紧了他:“你现在遮住我了。真的。”
任雨生无动于衷:“你应该挂在天上闪亮的,不要靠近。”
任雨生:“你听到我在喊了吗?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桑笛用下巴轻轻蹭他的头顶,声音有点哽咽:“听到了,但我忍不住。”
“我忍不住,怎么办?”
发丝胡乱地骚扰眼睛,任雨生不想管,就闭上眼睛继续说:“那你可以学学我,找个东西刺激一下就会停下来。”
桑笛:“比如低温蜡烛。”
任雨生:“对。”
桑笛:“还有什么?”
任雨生:“很多啊,针,蛇,跳下来,性......”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唇上,顺着唇峰流到了舌尖。
咸的。
任雨生不再说话了。
液体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条小溪,从嘴巴灌进喉咙,顺着毛孔流进四肢百骸,像人世间的至情对抗着麻木不仁。
任雨生无声地叹气。
看来,又要加一个:眼泪。
只是这个,真的很难得。
怪不得他之前没遇到过。
他就这样懒洋洋地躺着,看着月亮穿云而出,再次照亮大地。他好像看见星星都在眨眼睛,然后晃成了一团水汽。
再眨眼,一切又清晰可见了。
怎么回事,竟然被传染了。
他轻轻叹气:“怎么办啊,桑笛。我可没那么喜欢你。”
第15章: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公鸡亢奋打鸣,邻居高声寒暄,拖拉机轰隆震颤,都没把桑笛吵起床。
他在装睡。
怀里还抱着任雨生。
他不敢回忆,昨夜的一幕幕只要一个片段涌入脑海,整个人就会难堪地头皮阵阵发麻,身上竖起鸡皮疙瘩。
太害臊了。
人生头一次表白,还哭得稀里哗啦。况且最后被拒绝了,还抱着睡到了一条被子下,又是什么诡异的发展啊?
待会该做何反应?拔腿就跑,还是装作没发生?
他痛苦地咬着嘴唇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轻哼一声,身子一下就僵了。
要直面疾风了。
微微睁开眼睛偷看眼前的光景。
任雨生闭着眼平躺在床上,被他侧身搂着紧紧靠在怀里,微微皱眉,露出忍耐的表情。
他半个身子都盖在任雨生身上,想想小身板被压肯定很难受,刚想挪开,就被任雨生喝止,手也顺着往下摸去。
……
他一个弹跳起步退开了八丈远,任雨生也呆住了。
“怪不得,把我腿都压麻了。”任雨生用浓浓晨音取笑他。
“……”桑笛讪讪地套上大衣,又去穿鞋,假装很忙没时间搭话。
不过,内心还有点小释然。有尴尬没有生分,一如既往,很好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