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歌(9)
江凛哽声:“这大抵是母亲当年要送给老先生之物,先生既然来了,江凛便替母亲交与先生了。”
岁月当真蹉跎,他重回故地,故人却已不在,这一生,他们竟都在错过。
陆材老泪纵横。
回去路上,陆材紧握香囊,以回忆缅怀故人。
陆玧担忧,心事却难以道明。
陆材心知肚明:“玧儿啊,若心有所属,便莫蹉跎,待到老来成遗憾,只剩满腔悔恨。”
经这一遭,陆材不愿孙儿同他一般错过,哪怕世人难容,他也要容得下。
“爷爷,我……”话已挑明,爷爷不再制止,陆玧固然欣喜,却又觉得自己此刻欣喜十分可耻。
陆材叹道:“陆家的香火传承有你兄长,他心怀大志,陆家在他手里走得远。”
“爷爷知道,那个许家娃娃是个好孩子,为人得体谦逊,重要的是他对你好,爷爷放心。”
陆玧跪下抱住陆材痛哭:“爷爷……”
陆材摸着陆玧的头,眼中泪光流转。
自己此生既已错过,成全了一个小辈也好。
江凛送走陆材陆玧爷孙,心中苦闷,叫上二三好友去酒楼喝酒。
江和留下打理好铺子,做了一盒的点心捧着,急忙跑回家。
想做的事该早些做。
来日未必方长,不该蹉跎。
到家以后,江和叩响了邻家的门。
共与明月
自买下屋子后,沈君竍就住到了一楼。
从和气生财归来,天色尚早,他正在屋内挥毫落墨。
枝枝相纠,叶叶相当,起承转合间,一棵生意盎然的银杏跃然纸上,正是邻家的那棵。
待完成,沈君竍对自己的画作颇为满意,一望门外,天色已暗了。
叩门声传来,沈君竍去应门。
江和捧着点心,微微紧张,担心自己此刻登门会不会太过冒失。
暮色降临,邻家木门上两盏精巧的竹灯笼的烛光已明亮起来,月色尚未出头,烛火映着花影朦胧,添了几分温柔意味。
新邻居大抵是如先生一般的人吧,江和心想。
一想到沈君竍,江和觉着自己的心都化开了。
好想见一见先生。
木门声咿呀,心中所想之人与眼前人朦胧交迭,烛火忽明忽暗,江和瞧不真切,以为自己做起了梦。
沈君竍对江和的到来感到意外,他记得自己不曾告知过江和自己的住处:“江公子?”
江和回神,眼前人分明就是先生,竟不是梦。
他脸上笑意扩散开,将点心提至眼前:“先生,久未上门拜访,还望见谅。”
沈君竍一顿,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旁边黑漆漆的屋子:“难道……?”
江和笑着点头:“不曾想如此巧,前段日子铺子里忙,回来得晚,不曾得空上门拜访,倒是生生和先生错过了许多时日。”
“哪里的话,此刻也不晚,快请进。”
沈君竍将门打开,侧身将江和往屋内招呼。
江和微微点头:“那便叨扰先生了。”
沈君竍将画收起,换上新烛,屋内透亮不少。
烛火暖黄,映得沈君竍面容柔和,江和的眉也更深了些。
江和取下包着点心盒的方巾,上盖只稍稍掀露一角,甜香味便钻了出来,和着茶香和花香,这方天地盈满淡雅清朗。
江和:“今日铺子关得早,算得了空暇,想着该来拜访拜访新邻居,不知先生口味,见先生种了花,便做了些花饼,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江和手艺甚好,花饼做了好几种样式,一路上小心护着,没有撞散开来。
沈君竍拿了一块茉莉花饼,仔细瞧了瞧,竟有些不忍下口:“江公子做得这般精致,倒叫我不忍吃掉了。”
江和:“先生只管尝,若是喜欢,我再做给先生吃便是。”
沈君竍猝然被江和这话撞了心弦。
手上的劲没控制住,将花饼捏落了几粒碎屑,他在心中惋惜自己糟蹋了这好点心。
惋惜归惋惜,他也不愿拂了江和的心意。
他张嘴咬下一小口,细腻的面点入口即化,花香生津,甜而不腻。
“先生觉得如何?”江和眼中的期待满溢。
见江和耳垂微红,沈君竍又起了心逗一逗江和的心思:“若是不喜呢?”
江和猜不合沈君竍口味,倒也不失望:“若是不喜,我便做先生喜欢的。”
点心早已入喉,沈君竍却忽地被呛到咳了起来,耳垂竟比江和的还要红。
江和将茶吹凉递给沈君竍:“先生,慢些尝。”
沈君竍将茶饮尽,冲顺喉间:“多谢。”
两人闲来话家常。
烛火跳动,将两人身影绘于窗。
一地清辉入屋,慢慢爬上桌脚,江和望了一眼外头,近来月色常明,算一算日子,原是中秋将近。
清石溪的中秋过得热闹,江和想到沈君竍刚来此地,应是未体验过这般节日:“先生。”
“嗯?”
“中秋将至,清石溪的中秋向来热闹,先生可愿同我游玩一番?”
月色从窗缝间落了一抹在沈君竍的掌心,他嘴角笑意浮现,团圆佳节有人相伴自然甚好:“自然。”
约定既成,江和内心雀跃不已。
——
自那位老先生来过后,众人察觉少东家与平常大不相同,不仅扫去一身疲态,嘴里还时不时哼着曲,揉面团时会看着面团傻笑,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众人疑惑不已,难不成老先生给少东家介绍好姑娘了?
刘叔旁敲侧击,江和笑而不答,这让众人更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