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14)
福春跑回自己的小窝呆着。
晚上,入冬大降温之前的回暖让天气一瞬间变回初秋。
福春跑去阳台乘凉看养的花花草草。
“喝吗?”陈悦目难得没在里面码字,把杂志扔在地上垫着坐下,将一罐啤酒递给福春。
“大晚上喝酒呀?”
“你想喝咖啡?”
福春接过啤酒用袖子擦罐口,拇指和中指捏住罐子两端,食指一抠将拉环掰开,灌下一大口,“以前我和我姐妹几个就坐在海边一边喝酒一边看海。”
“我想我姐妹了。”她脸上很快浮出红晕,眼神渐渐涣散,“你看过海没有?”
陈悦目耐心听她颠三倒四说话。
“说呀,看过海没有?”
“没有。”
“不可能,你怎么会没看过海?”福春靠近,嘴唇沾上啤酒,亮晶晶的,一张一合,呵出的气带着苦香,声音随后传来:“我一直想问你,我俩是不是早就见过?”
陈悦目望着那双眼眸逐渐挨近他,晦暗里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这么烂的搭讪技巧也要对我用吗?”
福春又凑得近些,鼻尖碰鼻尖,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贴上陈悦目的唇。
时间停顿一秒,漫长得好像沧海桑田。
距离已经近得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从未强烈地感受到彼此存在。
陈悦目主动挨上却被躲开。
夜里的风吹动花朵,一片花瓣掉下。
他伸手扣住福春的脖子,贴着她的嘴唇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
灯光照在福春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让人感觉陌生,她冷不防抓起掉在脚边的花瓣大嚼特嚼。
“你恶不恶心,掉在地上的也吃?”陈悦目掰住她的两颊勃然变色呵斥她吐出来,等福春作势要吐又嫌弃道:“不准吐这里,去厕所。”
福春打掉顶在自己下巴的手灌下一口啤酒,连同口中的花一起送下肚中,“爽!”
她高兴的模样让陈悦目气不打一处来,恶毒地反击:“你总不能在我这赖一辈子。”
没想到对面从容伸手,大笑对他说:“陈老师,把工资还给我我马上搬走。”
陈悦目面色阴沉。良久,他忽然笑起来,挑眉看着对面,“可以啊,不过这么点钱能干什么,房子都租不起只能睡桥洞,你就没想过以后吗?”
像她这种一眼望到头的人能有什么以后?幸运的嫁个好人结婚生子继续打工,不幸的嫁个烂人结婚生子继续打工。
能找到他已经算烧了高香,如果他肯要她,这就是她最好的命。
陈悦目迫不及待想看她迷茫无措的样子,就像脚踩濒死的动物看它陷入混沌前一剎那露出的痛苦表情,让人有种快感。
福春确实茫然了,回答:“去买瓶醋。”
“什么?”
“差点忘了,去买瓶醋,你家的醋长绿毛让我扔了。”
“买醋?”
“对呀,明天要买醋了。”
“明天……”
“啊,明天不是以后吗?”
陈悦目一拳打在棉花上。
很荒谬,确实适合从福春嘴里说出,而且这答案又那么出乎意料地合理。
没有以后的人也不用想以后。
陈悦目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差点把啤酒洒出来。
“……跟神经病似的。”福春不解。
头一次,夜里的星光映照在他的眼中。
陈悦目站起身,低头看着福春摸摸她的脑袋温柔说道:“早点睡,晚安。”
过年
年二十九,陈悦目要回家过年。
福春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在换衣服。
窗帘缝透过一条光打在陈悦目身上。
光影随着肩胛肌肉动作起伏,他身型薄瘦结实,肩宽腰窄皮肤又白。福春直勾勾看得有滋有味,被陈悦目回头逮个正着也不慌,淡定继续歪头欣赏。
“你换你的。”
“我等会就走。”
陈悦目穿上外套朝她走去,高大身影遮在福春身前。临走时他又一次确认:“真的不要我帮你订年夜饭?”
福春摇头。
她今年没法回家过年,只能躲在陈悦目的出租屋里。家里零食多,福春随便凑合吃什么都行。
“大过年的,我不想洗碗。”
在这里洗个碗也有一大堆讲究。洗碗有专门的洗洁精,洗杯子也有专门的洗洁精。洗碗时要先杯后碗用清水洗一遍餐具,接着把洗洁精倒在专用的洗碗绵上打泡沫,不同的洗碗棉擦过一遍后再用水冲干净餐具然后暂时放在旁边晾干架上,左边摆盘子右边放杯子,用抹布擦干才能放进洗碗机。最后所有用过的清洁用具要全部洗干净分门别类放在固定位置。
听起来已经很麻烦的要求加上陈悦目对干净的标准远远高出常人,导致两个碗两双筷子两个水杯,通常要洗半小时。
福春曾经为这事不止一次跟陈悦目抗议过。
“有洗碗机为啥还要手洗啊?”
“就这两个碗不需要洗碗机洗,放里面是为了消毒。”
“那买洗碗机干什么?买个碗柜不就得了。”
陈悦目给了她三个字:“我要买。”他瞥她一眼大发慈悲解释,“不洗碗也可以洗锅洗别的。”
“你又不做饭洗什么锅?”福春皱眉瞅他,真心发问,“有钱人都这么脱裤子放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