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45)
“这不是喜欢吗?”
“是吗?也可能是别的太痛苦只有想到这个能喘口气。”
“你也会觉得活着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陈悦目平静陈述。
他以为福春还会再问下去,她却低下头把手盖在他的手上。那瞬间两人隔了很远,福春绝对不是在跟他说话:“对不起。”
下一秒两人都惊慌失措。
陈悦目闭了闭眼,“去洗澡吧。”
“嗯。”
花开得很旺盛,陈悦目站在阳台听着浴室水声,修长手指抚过木架,一根刺扎进他的指头。刺很小,几乎不可能徒手挑出来,用指腹碾过时又能感觉到刺痛。
“我洗好啦!”后背袭上一股温暖,一双手环住他。
陈悦目站在那。
“花好看吗?”
“好看。”
阳台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照亮轮廓。他的脸隐没在昏暗中,睫毛颤动,眉目中露出一点锐利光亮。
“都是我的。”
“嗯。”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等了一会,福春告诉他:“我今天去见了小语。”
“就这些?”
福春不想再聊下去,她转身进屋,把袋子里被踩坏的作文本拿出来甩桌上。
“怎么烂了?”陈悦目拿起来,两指捏住边缘放在垃圾桶上方抖灰。
福春倒在床上破罐破摔:“烂就烂吧。”
本子破得不像话,似乎轻轻一搓就会散掉。陈悦目皱眉翻开里面,发现有好几页的字已经蹭花,他调侃道:“拿着它上战场了?”
福春唉声叹气:“我没心情开玩笑。”她今天这么失落的原因全是因为它们。
“这样我还怎么拿给我妈看?”
话音刚落陈悦目立刻警觉,背过身翻来覆去摆弄那两个破纸本。
福春本来躺着,安静了一阵,蹭地坐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沉默。
“你骗我。”
陈悦目背着她用力将本子沿着垃圾桶狠狠抽打两下然后摔进抽屉,转身质问:“什么叫我骗你?”
“你告诉我你妈觉得小说很好看。”
“嗯,是我说的,怎么了?”
“那不就是骗我嘛!”福春吼道。
骗子被骗原来也会气急败坏。
陈悦目靠在桌边抱起胳膊哂笑:“没错,我骗你了,骗你特别好玩。”
“兔崽子,敢骗老娘!”福春直接一扑跟抱脸虫似的糊上他,狠狠骂道,“挠死你。”
两人滚到床上,陈悦目被压着,下巴处被抓出几道印子。福春往死里掐他。
他翻身,抓住她手腕把人压在身下,喘着粗气:“那你呢?你就敢说没有事瞒着我?”
他们视线交锋,划在对方皮肉,比谁先挑破血肉/洞穿对方心脏。
“说啊!”陈悦目低吼,“死骗子。”
福春躺在那,挑起眉眼波流转,媚态横生,“那你问啊!你问我就说。”
屋子里默默无声,空气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扯紧。
陈悦目终究没问,而是选择和她做/爱。
发泄过后疙瘩虽然还在,但是火消了姑且能忍一阵。
感情经不起细问,问多了对自己是种残忍。
他们躺在床上,不知道谁先说的第一句,福春趴在陈悦目身上慢慢讲起花康宇的事。
那年她上中专,花康宇上高中。两人一度断掉联系。
在福春眼里花康宇是很高傲的人,高中那三年偶尔在小吃街上撞见,花康宇也装不认识。
“后来她爸爸在城里出事了。”福春的手指点在陈悦目心口,“工程队赶进度,她爸加班时不系安全绳从三楼摔下来……”
人救得及时捡回一条命,但从此也废了,手术后出现各种并发症基本三天两头送医院。
她妈一边陪她爸治病一边蹬三轮卖烤洋芋,而花康宇则由姥姥照顾。
她的姥姥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念过书,没啥先进教育观,只知道读书上大学才是出路。十几年如一日把花康宇当小学生,纠她吃饭写作业,晚一分钟回家电话就打到老师办公室。
她就这样过着从学校放学回家里继续“上学”的日子到了高三。
那年他们班从市里转来一个体育生。那男的比他们大一岁,据说因为踢球受伤休学一年。他人长得干净,有礼貌又热情开朗,每天座位上围着一堆人。有一次花康宇给老师送作业,那男生大老远在操场看见跑过去帮她。
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办公室男生把作业放下离开,花康宇抱着作业站在那一直看着他出门。后来他们偶尔搭个话,一来二去也算熟悉。花康宇在这年高三情窦初开喜欢上她的同学。
“……但是那男的不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躲人床底下了?”陈悦目打住福春添油加醋的叙述。
“都在一个地方哪有秘密?我学校同学还有好几个跑到他高中去追人呢!”
“那你呢?”陈悦目问她。
“我那时……哎你听不听了?”
他没再追问,摸摸她的脑袋,抓起她捣乱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口听她继续说。
年少时的感情大多无疾而终,花康宇清楚这份情感最终的结果。只是情绪不由理智掌控,每天千百遍告诫自己专心学业最后还是在教室见到人的剎那间羞怯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