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51)
花康宇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姥姥没有拿着作文本去学校找她,如果她没有出生在这个家……
自己的人生早就被他们毁了,何必在墙上假惺惺画一条假路问她要不要走来恶心她?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活着就是为了还清父母的债。这些债是她的原罪,还清了下辈子就跟这家人没拖没欠。
“今天这局面是谁造成的,欠这么多钱跟我说回去上学是不是太可笑?嘴皮子上下一碰好人全让她当了。”她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借着酒劲说出来。生活的重担把她和姥姥紧紧捆在一起,说没有一点怨言那是假的。
可已经这样还能怎么办?
陈悦目挪了挪面前羊肉串,一支小孩用的四色笔从盘子下滚出来溜到花康宇面前。
“……就这么着吧。”她拿起笔拍拍身后收拾桌子的小孩肩膀把笔还给他。
福春还想再说点什么,张着嘴,半天只能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
「大部分人总是表里不一,他们做的往往并非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
回程路上,福春突然开口:“真恨你们这些有钱人。”
陈悦目把音乐声关小,“你们又恨又想变成有钱人,这叫嫉妒。”
“嫉妒就嫉妒。吃香喝辣还能要啥有啥,谁不想当有钱人?”福春躺在椅子上嘟囔,“都怪你,多管闲事!天天跑健身房也没见长多少肉,肌肉都练心眼子上了吧?”
陈悦目瞟一眼旁边,等车开上直路才说:“你才别多管闲事,就让她这样吧。”
“嘶,我说你——”
“她是成年人,不想做的事非要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吗?”
他明白花康宇的心境。那是一种无力感,既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梗着脖子凑合下去。
“不能等啊!”
“为什么不能等?”
“因为,因为……”
花康宇
烧烤摊的油烟味糊衣服上令人作呕,一回到家陈悦目把钥匙丢桌上,站在洗衣机前解衬衫。
“快点洗澡睡觉,你先洗还是我先?”
话音刚落,两只手从身后伸出来环抱住他腰身,陈悦目垂眸问:“一起洗吗?”
福春安静,只把头用力抵在陈悦目后背,灼热的手臂紧紧缠绕他小声开口:“一下一百,再给我四十五万,欠你四千五百下。”
她说到后来嗓子沙哑,最后那几个字气弱声嘶。
屋内寂静盘旋,陈悦目站着不动,眼睛沉得像坛墨。
“大晚上你别恶心我。”
“求求你。”
这一步是福春最不想走的,“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不就你那几个猪朋狗友吗?!”陈悦目拽开她,气得发疯,“帮不上就不帮,上赶着送钱人领你的情吗?贱骨头!”
福春不死心又去缠他,“我贱那也是我的事。你就一句话到底给不给?”
她扯住陈悦目的领子亲吻,大腿勾起摩擦他的西装裤。福春笃信两个色鬼之间没什么矛盾不能用性解决,吵翻天不过睡一觉的事,大不了就睡两次。这回她豁出去一定要把这笔钱要来,已经不能再等了。
“给我吧,嗯?”唇齿间缠绵,吻夹着嗔怨,“你不喜欢我了?”
她抓着他微凉的手解开自己胸前衣扣,眼睛不经意扫到对面冰冷视线又难堪地停下来。
“……拿钱买衣服行,吃喝玩乐也行,满大街乱撒都行!但是一分都不准给花康宇。”陈悦目推开人,把衬衫脱掉恶狠狠抽地上,转身去衣柜又拿一件干净的。
“你明明说过要帮她!”
“我偏不让你称心。”
福春拦不住他,看着人走去玄关扯嗓子问:“你去哪?”
“不用你管。”
“你不借我我就去找别人借!”
“去找别人。”
陈悦目甩上门离去。
*
夜里闷热黏湿,大雨之前四处泛着水汽。
陈悦目怒气冲冲走在街头,一肚子火混着胃中腥膻油腻叫他直犯恶心。他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让福春气得又跑出来。
“臭东西,回去就甩了你。”
房子是他的,钱是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还敢威胁他,他凭什么出来?简直反了天了。
深夜只剩便利店还在营业,陈悦目面色铁青走进去从冰柜里拿出一支矿泉水。
收银柜台飘来一股咸臭调料味,店员一边结账一边推销:“关东煮任选买四送一要来一份吗?”
福春就爱这股齁死人的味道。
“山猪吃不了细糠。”
“啊?”
他回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耐烦说:“不用。”
“谢谢下次光临!”
买完了水,陈悦目站在那没动。
外头响了几声闷雷,店门口灯光照亮黑夜里的毛毛雨。车钥匙丢在鞋柜上出门时没带,陈悦目没有用app开车锁的习惯,他划开手机来来回回翻找,无头苍蝇一样在雷声中走出店外。
“你好,水还要……”收银员悻悻把水收进台下,嘟囔一句神经病又重新戴上耳机。
福春呆靠在玄关,直到雷打响才回神起身。
她打开门和外面的人撞个正着,还没等开口陈悦目便一副捉奸的架势咄咄逼问:“你去哪?你出去干嘛?想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