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消失的那一天(22)
“她再敢来找你,我就上了她。我还没有搞过同性恋呢。”黄耀邪笑,“应该比你以前还骚。”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绝望,愤怒,刺痛。
“妈的贱人……”骂声被突然中止。
热,腥,黏。
就像我们曾经热烈纠缠的爱。
也像我们现在狼狈残破的婚姻。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捡不起来,无法再拼回曾经的圆满。
小云抬手,擦去脸上的汗,与泪。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都是那么的苦,那么的咸,那么的新鲜。
一道血痕蹭印在她的脸,把她本就姣好的面容,衬托得更艳丽了。
她本来就很年轻。才二十五岁,本就应该像一朵花似的,娇嫩,明艳。
而不是玻璃瓶里的大花酢浆草。
被折断困住后枯萎。
“噗,”地一声,高跟鞋从黄耀的体内抽离,血从黑漆漆的□□里潺潺流出,生命也争先恐后从这具臭不可闻的身体里离开。
小云又一次哭了。
抱着尚在挣扎喘气的黄耀,嚎啕大哭。
如葵与福福离开这栋三层之高的豪华别墅时,还能听到小云的哭声。
一人一猫沉默地走在路上,离那栋房子越来越远。
走到小区的大门口时,如葵叹出了那口憋闷许久的浊气。
“再见到九娘,我该怎么跟她说哟。”
有一个许久未打开的抽屉,里面放着几部早就被时代淘汰掉的手机。
一只冰冷的血手,打开了这个抽屉,拿出其中一部手机。
幸好匹配的充电器还在,连着线,充上电。
她按下了开机键。
古早而令人怀念的开机乐声响起,时光隔着好几年,又跟她说了一声你好,好久不见。
所有的数据都在。
短信,□□聊天记录,照片,视频,都安稳地躺在手机里。
她已经很久没用□□了,换了新手机后,更是再也没有下载过这个软件。
平时联系家人客户,孩子老师,都是用的微信。
她最后一次用□□,就是在这部手机上。因此有好多旧友给她发的消息,其实她都错过了。
她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不久前,这个头像的主人,给她留了言。
“小云,我好想你。你最近怎么样?我好难过,每天都不开心,如果死掉,是不是会更好呢?”
一切开始扭曲,变形。
字体,手机页面,先是变成不规则的样式,然后慢慢地,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了。
啪嗒。啪嗒。
眼泪掉在手机上,掉在地板上,掉在握着手机的手臂上。
她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
如婴儿般孤独而又安全的姿态。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了。
爬行的虫
这是如葵第二次坐地铁。
第一次坐,是从玉峥的出租屋前往大女儿家里。虽然不用买票刷卡,但是福福还是很认真地告诉自己,坐地铁的流程是什么。
如葵没当回事,学会了又能怎么样?等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之后,难不成还有机会来坐地铁?
比起学会如何坐地铁,如葵更感兴趣的是,观察地铁里的人来人往。
她很少能见到那么多急匆匆的人,同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穿梭来去,互相推来推去,可是脸上却没有表情,毫无焦急之色。一种奇怪却又和谐的场景,如葵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车厢内,冰冷却又闷热,一股冷风在头顶上吹啊吹,无数具身体紧贴着,传递体温与黏腻的汗水。人们背贴着背,脸靠着脸,却不会面对面交谈,他们只与手上的手机交流。
地铁轰隆隆地往前行,长长的,分成了一节节车厢,形态就像是平常总能看到的多足虫。每到雨季,多足虫就会出现在家中潮湿的角落,密密麻麻的小脚在墙壁上、地板上快速移动着。一只虫子,足有男人的脚掌那么长,小媳妇们看到了,就没有不害怕的。
如葵也害怕,但是多足虫可以当药材,还能泡酒喝。每逢赶集日,可以带着捉到的多足虫,上镇里药材铺子换钱。所以年轻的时候,为了补贴家用,每到雨季,她就会背着一篓子的竹条上山找虫子。一开始,受惊的虫子爬上她的手臂时,她会尖叫大喊,整个人像是被装了弹簧似的,一弹几米远。可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家,她只能逼着自己对这些恶心的甲虫下手。看准虫子所在之处后,闭着眼睛,猛然下手,坚硬的虫壳与挣扎的柔软虫足的触感令她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她强忍着不适抽出竹条,狠狠甩在虫子的头部,使其晕倒。然后用竹条捆住虫身,扔进背篓中。
多足虫喜阴暗、潮湿。畏光,没有声音。
看着地铁上的人,如葵有些好笑地想到,他们就像是是多足虫内部的多足虫。
一样的安静,敏感,没有声音。
火红色的头发,是突然间撞入视线内的。
又想起来了,在玉峥家的时候,她也见过这样的头发。
那个红毛小子。玉峥的同事。
同事……上班……
“玉峥是不是回去上班了??她以为自己还活着,所以就跟平常一样,去上班了。”如葵抱起福福的身体,激动地晃来晃去。
可是好重,这只猫,究竟有多肥。
如葵手腕有点受不住,把猫放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跟福福的大眼睛对视上。
“我们去她上班的地方看看!”
以前常听到这样的说法,人死之后,灵魂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死了,便会跟生前一样,该干嘛干嘛,该去哪就去哪。农闲时与村里的大娘小媳妇们坐在一起时,没少听她们讲过类似的奇事。如葵从来都是当作故事来听,如今这些过去的故事,变成了现在唯一能掌握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