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塔·绮梦(117)
俞梦想,她的脸应该很红吧,还有有围巾挡着。
“另一只手呢?”他又问,“需不需要给你暖暖?”
她摇头,两只手都牵着大概会很奇怪吧。
“俞梦,”他不消停,接着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们之间不是就差这个吗?”
他问得就好像,今天是不是想去书吧一样平淡。
我们之间不是就差这个吗?
怎么,你不敢吗?
“公主殿下,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的。”
他声音低低的,在风里,勾得人心里酥酥麻麻。俞梦等他说这句话等了很久了,她就是不肯也不可能提前问,在她想他们两个到底算是什么关系的那些晚上。
说不清为什么,赌着一口气。
他们分明就是公主与骑士。
早就是了。她早就知道的。
这一口气赌了好久,俞梦想了很久沈岐黄的好和他做过的恶,书吧里的那些画面闪过眼眸,慢慢地,她的世界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看得到南京东路上那些辉煌的灯光。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
人海隐隐的喧闹,是人们无声的祝福。
我们算不算相逢于人海,至少人海里有我们年少真诚的爱。
他们穿过马路,慢慢踏上那道“十里洋场”因此得名的长堤,金色的光影在眼前交错。今天的天气很好,天上少云,月光就这样落在了肩头。
上弦月。
“你给个准话。”他似乎是等得没底了,又问,“我不信你就……”
“你过来。”俞梦打断他,让他把耳朵凑过来。
沈岐黄弯下腰。
“你别松开。”俞梦在他耳边轻轻说,呼出的热气让他耳朵也变红了。
她接着:“那么我就不会松开。”
沈岐黄顿了一瞬,仍然弯着腰,偏过头来看她,眉眼澄澈,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他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公主殿下,臣遵旨。”
俞梦觉得这个姿势很像单膝下跪。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人海一瞬间如同退潮般消散,或者说人海懂得适时退场,让他们眼里只剩彼此。
月光折过他深邃的眼眸,好像折过了大海,又映到她的眼眸里。
就像他们两个,光终于穿过t重重屏障,抵达了深海。
“沈岐黄,”她踮起脚尖,抬手指着天上的月盘,“你抬头看月亮。”
“什么?”他认真地说,“殿下,你要摘月亮?”
“这个要求有点高,微臣做不到。”
沈岐黄摇了摇头,俞梦看着他,两个人都“扑哧”笑出来。
“混蛋。”俞梦轻轻说,在他脸上弹了个脑瓜崩,又补了一句,“流氓。”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喜欢。”他说。
绮梦
外滩的人并不少, 纵然是特殊时期的冬天,旁边也有巡警维持秩序,防止踩踏。
沈岐黄一直牵着她的手, 不肯放松一点,顺着长长的堤岸往南走。
迎面吹来的风已经不冷了, 俞梦觉得身上很暖和, 热源来自身边这个人。他们牵着的手一晃一晃, 俞梦的步子很轻。从后面照过来的橙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俞梦的影子看起来就像在蹦, 跟兔子似的。
俞梦不知道沈岐黄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侧脸神色还是那样淡然。
俞梦说她走的累了, 于是他们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江风瑟瑟, 她歪在他的肩膀上, 又或者说他们在这无休无止的风里相互依偎着。
抬头,月亮还是像刚刚一样皎洁流光。
今晚有风也有月,他们之间缺一场真正的富士山的雪,人面如花, 就可以凑齐那四个缱绻的字了。
黄浦江盛大的夜景在他们眼前展开, 游船徐行、灯火璀璨。身后每一栋建筑都尖顶金边,而眼前对岸, 高楼大厦有如镜像般在梦中重迭林立。
巨大的城市, 层层合拢的钢筋水泥,好像一座迷宫,在里面走一遭就得脱胎换骨了。
东方明珠侧身其中, 被背后的镜像层层反射,像一柄利剑侧身其中, 是上海滩繁华的标志和当仁不让的第一地标。俞梦想起川中校友斥巨资打造的安川地标“川中碑”,不自觉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俞梦想了想, 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跟沈岐黄说自己脑海里一笑而过的可笑比较。
“我以为你笑对面那陆家嘴‘三件套’呢。”沈岐黄说伸出手指一指,“有人这么叫吧?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开瓶器;金茂大厦,注射器;上海中心大厦,打蛋器。”
俞梦咯咯笑,告诉他:“你抓得我的手心痒。”
沈岐黄把手摊开,又换了个方式牵着。俞梦看他的样子,突发奇想,问:“你以前牵过女生的手吗?”
“没有啊。”沈岐黄侧着脸看她,眼神有点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俞梦会突然问这样一个“致命”问题,毫不夸张地说,手心猛地出了一层汗。
不过沈流氓毕竟是沈流氓,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他说:“所以第一次格外珍惜嘛——女孩子的手真软。”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往俞梦身上凑,俞梦又在他脑壳上弹了个脑瓜崩。
沈岐黄笑着认了,他看着眼前盛大的夜景问俞梦:“你真的这么喜欢这座城市?”
俞梦点点头,她把另一只手插进兜,深深呼了口气,接着说:“对,我觉得这里,没有天花板。”
“而且,”她顿一顿,声音有点缥缈,“她曾经住在那间常德公寓的顶楼里,在那里俯视整个上海滩。仅仅用一年就震惊了整个上海文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