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185)

徐牧筠抿唇，在须臾的沉默后，轻声开口。

“或许你不记得，七月份芽芽来北京找我那次，是带着手臂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咬痕来的。”

“……我记得。”翟以霖挤出几个字，“是我咬的，我从没推卸责任。”

徐牧筠面不改色地陈述：“你会伤害她，生理性的，或许还包括心理上的。”

停顿片刻，他语气缓和不少，“唐突问一句，你去精神科问过诊么？翟以霖，你怀疑过自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翟以霖五官线条紧绷，猛然对上他的视线。

徐牧筠自顾自继续：“让她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我如何放心……”

话音在这一刻被打断。

翟以霖声线不稳，扬声开口，“如果我说，我检查过呢？”

他偏过脸，薄唇紧抿，手背青筋暴起，“你不必对我产生这些无中生有的猜测，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很正常，拥有追求一段健康感情的权利——并且无需向你自证。”

“需要知道这些的，只有她，你没有权利过问。”

徐牧筠点头，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了懊悔的话，“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你。”

事已至此，他也依旧执拗地坚持底线，“我只是不想她有任何受伤的风险。你明明喜欢她，也想为她好，为什么偏偏不肯放手？”

“那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翟以霖咬着字音，“打着对她好的名义当懦夫，是你的作风。”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让你退缩，竟然甘愿以普通哥哥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但我不是这种人。无论她接不接受，我总要试试的。”

真爱难道不值得一次勇敢么。

他总要试试，让景和春也爱上他。

-

景和春察觉这顿晚饭不是很愉快。

先前已经数落过翟以霖，让他不要t在“长辈”面前摆谱，他说到做到，和徐牧筠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但或许是不熟，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以至于饭桌上安安静静，十分尴尬，全靠她来调节气氛。

景和春把问题归结于“磁场不合”，并没有往深了想。

吃过饭，想到徐牧筠刚搬来，得在新宿舍收拾一阵，不方便继续打扰。

没让他送，景和春带着翟以霖离开。

这家饭店特供淮宁梅子酒，景和春饭桌上闹着喝了几杯，此刻有些晕，拉着翟以霖漫无目的地走。

身侧少年神色浅淡，目光垂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和春觉得扫兴。

“刚才筠哥哥不让我喝酒就算了，你也不陪我。现在还对我爱答不理的，真没劲。”

翟以霖牵起唇角，语气迎合：“我的问题。接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明明百依百顺，她听着却没有很开心。

景和春不满地停下脚步，在晚风中站了会儿，酒已经醒了大半。

翟以霖耐心地等，毫无怨言。

须臾，终于听到她的指示，“走，我们去这个公园逛逛，消消食。”

这一块位于城郊，附近都是老小区，公园也极具年代感。

除了两群跳广场舞的阿姨，里面都没什么人。

两人从头到尾逛了一圈，过程很纯粹，几乎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景和春指的是，那天在厨房做过的事。

不对劲。

翟以霖这状态，很不对劲。

在这种事情上，她不太愿意次次都主动，不然像她上赶着占翟以霖便宜。

所以后来一直没有提起。

按理来说，那天表现得更加渴望的，是他。

今晚怎么心不在焉。

景和春善解人意道：“你吃坏肚子了吗，还是说今天累坏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没……”他声线略哑地说。

像是在隐忍什么，翟以霖刻意别过脸。

景和春别的也顾不上，顿时有点担心，“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

清幽月光下，他五官棱角分明，皮肤冷白，薄唇紧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聊斋里的狐貍精。

景和春咽咽口水，等得焦急，心思又歪了。

他突然说，“可以牵手吗？”

“……”景和春无奈，“还以为什么呢，就牵个手，这么扭扭捏捏。”

她大方地把手递过去，笑眼弯弯。

翟以霖忽地上前抓住，动作幅度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地将她拉近。

景和春一顿，察觉到他生理上的异常，“怎么这么凉？”

双手握住，她不断抚摸，确认道，“翟以霖，你很冷吗？”

听到她的关心，翟以霖终于敢把景和春拉进怀里。

他俯身，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感受她的气息，“还好，你抱抱我就行。”

做出这一切时，他的动作是颤抖的。

直到把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像是终于确认某些东西的存在，逐渐安心，身体上的异常才消失。

“我不想离开你。”他突兀地说，语气艰涩。

景和春被惊得说不出话，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吗？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徐牧筠？还是谁给你发了消息？”

她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脑袋重新抬起，认真安抚，“咱们先回家，行吗？”

听她说“咱们”、“回家”，翟以霖的心像是落到了实处。

他再次握紧她的手，紧扣着不放开，“好，都听你的。”

他们并肩过很多次，共同压过很多地方的马路，却是第一次牵着手。

路灯下的影子相连，一高一矮的身影同步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