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193)
差点让景和春以为即将登录的不是台风,而是世界末日。
到了晚上,她吃下最后一顿药。
早早上了床,却迟迟无法入睡。
准确地说是不敢睡,担心夜里咳嗽再次把颜清茉吵醒。
后来不知半夜几点,景和春躲在被窝里默默掉眼泪。
泪水打湿屏幕,手机也在这一刻亮了。
发来消息的竟然是徐牧筠,他关心着问,「芽芽,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几天里,两人还在保持联络。
看在他不再挑翟以霖刺儿的份上,属于正常界限内的话题,景和春都会回。
才打了两行字,抬头看一眼时间,又默默停下动作。
此刻已经两点半,如果这个时候回他消息,肯定要被数落大晚上不睡觉。
景和春选择保持沉默。
反正现在回了……也没什么用。
还没干的泪水要掉不掉地卡在眼眶,她视线模糊地看了一会儿,又t习惯性地翻翻微博。
她已经很久没有向网友表达过负面情绪,可是今晚像是回到了高二清明节,刚来淮宁,人生地不熟的那天。
很无措。
她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
那最后的一滴泪,随着她闭眼的动作坠落,砸到屏幕,再次亮起白光。
不知道今天的触屏为何这么灵敏,景和春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反扣,眼不见为净。
须臾,又倏然重新拿起,解锁查看。
不是误触,是真的有人发消息。
她轻轻地抽气,平复呼吸,动作小心地掀起床帘。
这代表着恐惧与未知的黑夜里,雨还在窗外哗啦啦地下着,无情肆虐人间。
她说过,她很讨厌下雨。
可是有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雨夜,翟以霖在凌晨两点四十给她发消息——
「芽芽,你要是实在难受就下来」
「我马上到你楼下了,我带你去打吊瓶」
-
宿舍楼围墙的角落,有一个“小门”。
只要够瘦,可以勉强挤进挤出。
景和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借了天大的胆子,才敢偷偷默默下楼去找翟以霖。
从那个小门钻出之后,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在这样风雨肆虐的夜晚,说实话还挺吓人。
走近看清是翟以霖,她只感觉僵硬的四肢慢慢回温,整个人被暖意包围,世界都要为他们亮起光。
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她傻傻地看着笑,慢吞吞走近。
他单手撑着一把大伞,另一只手抱着给她的雨鞋雨衣。
他自己也裹得很严实,这一路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打湿,黑发如墨一般深,不断往下滴水。
雨水顺着他流畅的面部轮廓滑下,对视的那一刻,原本被天色衬得阴沉的脸,突然柔和不少。
他关切地看着她,抬手下意识触碰,却又怕弄湿她,于是隔着一段距离说话,“怎么样?”
一看到他,所有委屈都有了发泄的出口。
景和春摇摇头,表情一瞬间奔溃,语气也带上哭腔,“不怎么样。”
她用生病的、嘶哑的喉咙说话:“我不敢睡觉……会咳嗽。”
景和春站在屋檐下,泪水比雨水多,一个劲地抹着眼睛。
翟以霖无措地哄,走过来给她穿雨鞋和雨衣。
“芽芽,我叫了车,我们只用走一段路,但这样的天气很危险,必须走得很慢。”出发前,他细致地嘱咐,“等会儿你一定把脸埋下,把身子缩在伞里,知道吗?”
景和春点头,他紧接着伸出手。
“什么意思?”她问。
“我抱你。”翟以霖认真地说,“我可以一只手抱你,一只手拿伞,不会有问题的。”
他刚才说的“走得很慢”,是对他自己说的。
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他非要把景和春叫出门,是深思熟虑过、做好充足准备的。
他没有打算让她淋雨,不想多此一举地加重她的病情。
景和春抬起哭得皱皱巴巴的脸,伸出手,在忐忑的心跳声中,被他横空抱起。
她其实很怕。她很怕这样的暴雨夜。
震耳欲聋的雨声响在耳边,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世界像是陷入沉睡,也像是陷入一片望不见头的死寂。
路灯昏暗,雾蒙蒙地照着。
她被他抱着,步履缓慢而稳重地往亮处行进。
他们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景和春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被雨水淋到。
她却不受控制地触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脸,感受在一片冰凉之外的、他的体温。
后来,一路安安稳稳地被他带到了附近的诊所。
急诊室里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景和春缩在一角,庆幸自己也是一个有人陪同的病人。
直到被安排了医生就诊,像是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两人对望一眼。
眸底的情绪是疲惫,也是庆幸。
景和春简单说完症状,趁医生离去配药,终于撑不住,靠在他身上,眯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记起问:“你怎么敢确信,我那个点还没睡的?”
翟以霖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即将扎针的手背,整个手掌包裹上去,帮她取暖。
“就是……微博的名人动态,”他轻声,不自然地解释,“能看到你什么时候上线了。”
“我今晚其实也一直睡不着,担心你的状况,却不敢问,怕你睡了消息提示音会吵醒你。”
“可是两点半左右,看到你又登录了一次微博,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好受了。”
景和春恍然大悟地点头,小声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