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87)
最本质的在于,错不在她。
不该让她妥协。
他的手仍抚摸在发顶,景和春积压整晚的烦闷情绪好似被温柔的动作一点点揉开。
她听到翟以霖继续问,“所以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还没具体想好。”
不然也不至于气一晚上。
见他愿意帮自己排忧解难,景和春也不再顾忌,分析矛盾所在:“他对我们有偏见,认为女生在户外活动时没有优势。”
说完便闷闷嘀咕,一拳打在睡袋上,“哼,那我还说他脑子不行,考试考不过我呢。”
“不,”翟以霖否定的声音突然插入,“他或许什么都比不过你,只是爱吹牛罢了。在我看来,就户外活动这一点,女生未必比男生差。”
他的观点倒是新奇,景和春不由多看他几眼。
翟以霖温声开口,“纵使体能上存在客观差异,但女生也有别的生理优势,比如免疫力更强、耐力更强。现在的考虑研究也已经发现,在曾经的狩猎活动中,女性甚至更适宜长距离追逐猎物。”
“刚强可能存在着粗暴和易折,而柔软意味着忍耐和长久,若要相比,输赢难定。所以芽芽,你要知道,女性也有天然的以柔克刚的优势,我们不必去信他的狭隘观点。”
听到他的肯定,景和春突然生出了一种群体性的自豪感。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愣愣保持原来的姿势,眸光微颤。
“可和他说这些也没用,拔河比赛输了是事实,他一直拿我们女生……来月经请假这事做文章,说我们太娇弱。”
“输了就输了,难道不是我们一起输的? ”翟以霖轻笑,缓解气氛,“他不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就他那体格,细胳膊细腿,我揍他一顿都嫌硌手。”
景和春早就有了想哭的冲动,这一刻却破涕为笑。
“你还会打人?我可不相信。”她调侃道。
不知为何,翟以霖在听到这话时,表情有细微的凝滞。
她的语气带着不假思索的信任。
这份信任让他失落,因为他知道,在景和春心中有一个完美的自己。
而他太多瑕疵,千疮百孔。
翟以霖低眸,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记得第一天在海洋博物馆,我为什么对潮汐展厅看了这么久吗?”
“我一直很痴迷天文宇宙,因而了解过一个说法,月亮牵引着潮汐,你们的身体似乎也冥冥之中连在一起,与宇宙发生共振,才产生了月经。”
“女生的身体中运行着一种生命的信号,我当时觉得特别酷,”翟以霖轻笑着,倏然停顿,“但不知为什么,大多数人,包括你们自己,都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
“记不记得上次,你的经血落在我床上——”
景和春倏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唇。
她满脸涨红,这个举措无疑与他说的问题吻合。
半晌,她才像是做出什么改变似的,抿着唇,慢吞吞把手松开。
翟以霖从始至终的语气都很坦然,用柔软的情绪引导她。
“你将一朵赤色浪花留在我床上,是在一场潮汐来去中的印迹。我不讨厌,不嫌弃,反而很荣幸,我也被连接在这到轨迹之内,参与你的成长。”
…
当翟以霖讨论这些时,那双黑熠熠的眼眸迸发出的亮光是景和春未曾见过的。
他从容、尊重、铿锵而不改温和的态度中,不见东亚一贯谈性色变的教育痕迹,景和春怔怔看着他,内心磅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撼。
她一直坚信着的、如摩天大楼般的价值体系,在这一刻坍塌重组。
然后一阵风吹过来,却有无数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生改变,源源不断的能量随血液一起流淌。
尽管认同,但景和春一时无法习惯这样直白的对话,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目光怯怯地瞧着他,只知道点头。
自顾自消化完,那股机灵劲儿又上来了。
有翟以霖撑腰,她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就得追究到底了。
直接受害者是郑霏菱,但话中所指的“因月经不参加活动”也包括了她的朋友,更别提这件事所波及的范围已经包括所有女生。
景和春咬着牙嘀咕,“我明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见她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到了计划主意的环节。
翟以霖放心不少,他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似已经爱上了这个动作。
“作为盟友,我可以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景和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从前这种时刻,林蕊就已经在耳旁劝了。
林蕊不担心景和春斗不过人家,怕的是她欺负得太狠了。
但翟以霖不这样,他会给她助威和兜底。
察觉他面露探究,景和春将心中想法道出:“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好奇妙。”
当然。
他当然无条件地向她投诚。
思绪突然被带到那个浪声阵阵的海边。
月色皎洁,翟以霖对着赤金锦鲤许下与她相同的心愿。
“景芽芽,我真的没有骗你。”在许久的沉寂以后,他突然开口,认真语气中,带着为自己辩解t的、不服气的笑。
景和春情绪还没缓过来,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你先说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刚刚那么正经地谈完话,此刻又要较真在这个事情上。
景和春沉重的内心就是这样被他一步步消解,重新归于轻盈,天真地开口,“不能这样,你耍赖怎么办?我们一起写在纸上,然后同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