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122)

奇怪的是，与9月1日相邻的日记都只有相同的一句话。

“……她会没事的。”

“……她会没事的。”

“……她会没事的。”

一笔一划，僵硬而执拗，虽不是纸质，却有力透纸背之感。

要不是日期不同，温温还以为出了bug。

再往前，除了这句“没事”，多了点别的东西。

“8月29日。”

“究竟还要等多少天？所有能试的都试了，为什么她还是不醒。”

“8月28日。”

“我给她带了她喜欢的马卡龙，和常用的那条的小毯子，病房里冷气太足。她不知道，她从小到大一摸到毛茸茸的东西就会心情很好，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我把毯子贴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会儿，她在梦里也会笑吗？”

“8月27日。”

“晚上七点半给她擦身时，她手指动了，可她还是没醒。”

“8月26日。”

“终于出icu了。”

温温联系前后文，才明白了盈缺在写什么。

在她术后昏迷的日子里，他在不停地祈祷她醒来。“她说的有用”，指的是以前听她提过佛豆，于是也开始做了很多善事，从吃斋念佛，到捐款叩拜。

明明医生说她很快醒来，他却恐慌得失了分寸，每时每刻都陷入焦虑中，生怕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温温翻到了她跳楼那一天的页面。

许是因为她出事的画面太血腥不想记录，这一页日记，只有一句话。

“她说她爱我。”

手写的字体轻飏欢快，像一只穿梭在荷花丛中的嫩蜻蜓。

这一剎，温温的心尖仿佛被小虫轻咬了一口，临死前，她不想留遗憾，所以对盈缺说了我爱你。

但这声我爱你之后，等待盈缺的，却是她决然跳下高楼的场景。

温温不停翻动着。

日记很长，从他儿时记录到了青年时。

温温以为，日记里至少会有工作生活上的记录，接手盈氏的压力与困难，高强度学习的抱怨，对于曾祖父的不满。

可没有。

只有与她相关的事。

几年前的某一页日记。

“……最后定了纪不争。他的马卡龙做的很好。”

“我知道，不该因为她影响决定的。”

“今天得进思过室了。”

思过室是什么？

温温眉头蹙起，她方才就看见盈缺日记里提到过好几次思过室。

日记太多，温温开始逐年跳着翻阅。

高中时的日记。

“……李导演让我自己起名。”

“她当年摔跤时手上还捏着蛋糕，这猫的色斑，和她嘴角残留着奶油的模样如出一辙。”

“李导演替我向曾祖父找了借口。”

是夏滢提到过的，李观书导演家养的猫生了小猫的事。

这页日记末尾，温温几乎能想象出盈缺无奈轻叹的样子：

“又该记一次思过室了。”

记次数？等到回国时履行？

这所谓的思过室究竟是什么？

日记翻动了十年前上初中时。

“……她又在那家面包店门口了。”

“这次我看清了，她在看那盒招牌的马卡龙套餐。她就这么想吃马卡龙？”

“4月7日，义卖会。”

“那人按我说的，把那些手机都摆在义卖摊上了。可她最后只挑了一个mp3。”

“我觉得今天不用进思过室。这是作为妨碍她参与校园歌手大赛的补偿。我没有阻止她参加竞赛的意图，我只是……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而已。可她确实误会了我，并造成了损失。应该弥补一二。”

盈缺日记里的用词很克制，甚至死板，仿佛只要写得足够平铺直叙风轻云淡，就能证明什么一般。

可再怎么努力掩饰，只短短几句，便能温温带回那些当年，体会那些岁月的温度与滋味。

温温久久惝恍不能语。

……就连那个她以为自己走运淘来的二手mp3，竟也是盈缺专程请同学拿出来卖的。

纤纤月，盈复缺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盈缺从来都不告诉她？温温脑中乱成一锅粥。

还有, 思过室究竟是什么？

“啪啦，啪啦。”屋中循环系统的微风带起一阵轻微的布料声，床边有影子在涟动, 温温绕过去，发现有一道与墙壁同色的长帘。

温温指尖挑开这隐蔽帘子的一角，一道木门屹立在眼前。

门？

盈缺的卧室里，还有第三间屋子？

这木门的样式与盈宅其他的房间没什么分别，但门锁略有不同, 门上没装识别人脸的摄像头，温温摸了一下，迷你电子屏上亮起数字。

“啪嗒。”

门开了。

温温愣了一下，这锁也是剎那科技出品的，她以前在手机上刷到过相关广告，比较特别，是时间锁。

锁的功能类似小黑屋, 用户可以将自己关在工作室或学习室里, 强迫自己专注，不到时间就出不来。

不知怎的，温温心跳有些快, “吱呀——”, 她试着将厚重的木门推开一道缝，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这第三间屋子很黑，今日下雨，天光昏暗, 屋内如一汪墨, 怎么也照不透。

“淅沥沥。”门一开，深处便传来水声。

温温侧耳倾听着, 有水声，但没有潮湿气，应该是屋内装了什么播放装置，模拟出流水响动。

阴冷、黑暗、流水。

这环境怎么这么像盈缺儿时被绑架的场景？

温温不自主地倒退一步，震撼地望着眼前这间深不可测的屋子，所谓的“思过”，就是把自己关进去，反复经历过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