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93)
“管好你自己!”
“她现在是有钱人的姘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用得着你操心!”
“还有,从下周开始,每周两次,都跟我过来找你姐姐。”
女声不可思议地叫道:“爸!”
“叫什么叫?!你是想看着你爸被人逼债逼死吗?!必须来,听到了没有?”
“跟你说话呢,回答!”
“……听到了。”
可视电话旁,温温眺望着窗口。
还记得初二时,偶然在街上遇见父亲,父亲也曾用他的大衣,替她挡过一次风。
他的怀里好暖和。
那是父亲唯一一次为她遮风挡雨。
但那时,她没觉得感动。
她只是在想。
糟了,这场景一定会被她记一辈子。
而将人生中仅有的那点儿温暖、牢牢记在心中的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悲。
“吧嗒,吧嗒。”
温温回眸。
一个毛毵毵的大白屁股,在饭桌上一耸一耸。
盈缺的波斯猫奶油,在舔蛋糕上的奶油。
奶油吃奶油。
温温咧嘴一笑,神情中终于有了点儿光亮,走过去抱起奶油,狠狠亲了几口,揉了又揉。
「不能吃。」
「小心窜得你屁股流油。」
奶油玫瑰色的小舌头卷了卷,意犹未尽地,还想扑腾进蛋糕里。
温温一把将包装纸盒扣上,拿了根逗猫棒。
奶油立刻放弃了嘴馋。
追逐着温温的逗猫棒,跑动跑西。
渐渐地,屋外的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奶油精力旺盛,温温累得说不玩了,它还要将放回原处的逗猫棒叼出来,用头蹭着温温小腿。
温温只得比划着手势道:「明天陪你玩。」
奶油听懂了。
安心地一路小跑进窝里,梳理起长长的毛发。
温温微愣。
……它这么相信她。
她弯下腰,歉意而爱怜地用脸颊贴了贴它脸颊。
温温回到房间。
从抽屉里拿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八音盒。
山樱被辞退后,也没放弃这份薪酬可观的工作,三天两头给温温寄东西,这是她上次提到过的“生日礼物”。
一样是那张摔裂了的月团团小卡牌。
温温以为自己能出国读研前,把属于盈缺的回忆,都放在了外婆家中。这只初中运动会时,盈缺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包装纸做成的小卡牌,与他后来送她的手表一起,放在了同一个盒子里。
只不过,这卡牌放在了盒子的最底层。
所以,谢庭兰将手表拿来时,没有发现。
温温打开小卡牌的黑色毛毡布外壳,放在睡裙贴近心脏的口袋里。
随后,拧动八音盒发条。
空气中,流淌起温温为盈缺作的最后一首歌。
从初中起,她便有个愿望,想要唱一首情歌给盈缺听。为此,还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
可惜,从没实现过。
今后也不会实现了。
乐曲声不小。
便是盈缺通过温温脚踝上的gps,来听她的动静,也分辨不出她在干什么。
温温捧起八音盒,慢慢朝天台走去。
银蟾光满
盈宅的楼层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
摔死一个成年人的高度还是有的。
天台上。
秋风凉润润甜津津的,像一盏炖得酥烂的梨汤,泡得人通体舒畅。风中, 睡裙裙摆如荷叶上的露珠般被吹得乱晃,久违地,温温在阳光中惬意地眯了眯眼。
她很走运,今天是个好天气。
温温将手中的八音盒,搁在了围墙上, 伸了个懒腰,欣赏起风景。
其实。
此前,她也曾站上过天台一次。
好像是高一还是高二开学前一天的时候。
她藏起来的奖学金,被弟弟赵格勤偷去买玩具。她很生气。第一次出手打了赵格勤一巴掌,当面把他买来的东西摔碎。
弟弟找母亲哭诉。
母亲立马给他买了一个更大更好的玩具,并对温温说:你这么有能耐,都敢打弟弟了, 这个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当然, 母亲没真的把未成年的温温赶出家门。
她只是没给温温新学期的学费。
温温去讨学费,母亲只是说:你能耐,你自己去挣啊。你一天天甩脸子给家里人看, 对着老师倒是毕恭毕敬的, 要不然你去向老师借呗。老师才是你的家人。
温温的确和老师们的关系很好。
作为一只又胖又丑又不合群的“癞蛤蟆”,她能坚持活到长大成人,除了心里对盈缺的那点儿暗恋情愫,完全是老师们的功劳。
开学后过了整整一周, 温温也没能交出学费。她怎么和母亲求饶, 都被当做是隐形人。
温温终于受不了了。
跑上天台,哭着质问母亲, 她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
母亲脸上写满了不屑,慢悠悠地走过去,推搡起温温,说:哟,还学会威胁人了。你跳啊,来,你跳下去啊。
那是温温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若不是她死死抓着栏杆,就真的被推下楼了。她冷汗淋漓地瘫在地上,望着母亲远去,楼道里,传来母亲答应弟弟去给他买冰西瓜的声音。
温温晦气地哼了一声,赶走不好的回忆。
她拿出从房间里带来的纸笔,靠在围墙上,悠悠闲闲地写起东西。
被盈缺强制断网后,她联系不上导师。
她也没有朋友。
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交代遗言的对象。
哦,不过。温温抬起头,咬着笔杆,有些固执地想,她才不是交不到朋友,而是不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