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97)
闻言, 温温受到的冲击,不亚于脑袋撞在铁花栏上的那刻。
盈缺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温温满目惘然,「是……因为当年你母亲的事么?」
「所以就这么恨我?」
「就这么想折磨我?」
坐在床边的盈缺, 侧过下巴,躲避温温的视线。
他指尖紧紧地攀住温温的被角,小声地执拗道:“总之,你是我的。”
“我不可能放手。”
依旧答非所问。
温温感觉和盈缺简直无法沟通了。
想起盈缺方才那句“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放她离开”, 温温面色灰败,一阵阵地发冷,只觉绝望、恶心、恐惧,如潮涌来。
她顾不上喉间的疼痛,喃喃自语:“哪怕我死,也不愿放过我?
温温的声音,粗糙低哑, 如同玻璃渣般从人心尖碾过, 徒留一片血泞。
盈缺眼睫颤了颤。
忽道:“是你不好。”
他直视温温,语速快如流珠。
“是你自己不好。”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告诫过你的……是你自己说喜欢我。”
“明明说喜欢我, 却又毫不留恋地要走。”
温温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盈缺, 仿佛今天头一回认识他般。
她喜欢t他,和她要出国有什么冲突吗?
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她的人生,就只能围着他一个人转?!
以往, 温温出于喜欢, 一叶障目,这一刻重新审视起盈缺, 猛地发现了端倪。
盈缺从小到大都是个极优秀的人,其出众的程度,远远超越了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止文化课,音乐美术、马术击剑……门门精通。而且,温温住在盈宅时,从没见过他放松小憩的时候,或是有点儿什么兴趣爱好。
机器的工作产能,也不过如此吧。
正常人真的能做到这般自律吗?
能同时学这么多东西、工作这么长时间,而不崩溃吗?
温温犹记得,初中时,市区组织青少年马拉松联赛,擅长长跑的盈缺,被老师推举参加。
听说,那是盈缺第一次跑马拉松。
却断层式地获得了第一。别的选手,跑到终点后,不是喘得如三伏天的老狗,就是打了鸡血般欣喜于自己的毅力。
而盈缺,在女生们的尖叫与星星眼中,脸上没有半点正常少年人被崇拜时的自豪,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任务。
蓦地,温温瑟缩了一下。
纪不争曾告诉过她,盈缺以前的行程表,是精确到秒的,还时刻生活在摄像头与录音器中。
是不是……他早已在曾祖父的教育中,变得心理不正常了?
温温惊恐地望着盈缺,不住地想后退,但囿于伤情,只能在被褥中,悄悄地一点点往旁边挪,她吃力地发声道:“只要我想,总有自杀成功的一天。今天不行就明天,今年不行就明年。”
“就算这次康复出院了,也还有下次。”
“你不可能永远拦住我。”
温温本以为她说这话,盈缺总该有些顾虑。
却见盈缺神情一怔,如同被勒紧了心脏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难受得你想死?”
完全捕捉错了重点!!
温温脑中一片混乱,都不知该说什么。
眼前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往那儿端然坐着,肌骨冷沁如雪,眼尾轻轻一挑,便是骤风吹开了海上的浓霭,教人心神也跟着那月色中的晶波一漾一漾。
但这般神仙皮囊下,却像是藏了只奇形诡状的妖魔。
忽地,盈缺反驳了自己的前言,自顾自道:“不,不对。不会这样的。”
他眸光认真,仿佛在论证命题般,据理力争道:“你是喜欢我的。”
盈缺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物什,珍重地双手握住,递到温温眼前,竟是她藏了多年的月团团卡牌,“我知道这个是什么,初中运动会上分发的矿泉水包装纸对不对,你一直留着。”
他颊边晕开几抹艳色,眉眼柔和地注视着卡牌,再次道:“你是喜欢我的。”
在温温的嫌恶与抗拒中,盈缺凑到她面前,有些眼巴巴的意味,道:“我看到你写的心愿单了,我会帮你实现所有愿望的。所以,不要放弃,乖乖养伤好不好。”
他邀功般道:“那天,你想要我陪你过生日,我也早早回家了呢。”
说到这儿,他战栗了一下。
若不是他正巧提早回去,温温已经死了。
盈缺喉头干涩地滚了滚,“虽然,今年的生日没能陪你,但明年我一定抽出时间,还有后年、大后年……你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
温温感觉自己要疯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盈缺不明所以道:“帮你实现愿望啊。”
“对了,我这就去实现第一个愿望。”
盈缺喃喃着起身,指着温温身上的各种插管,又指了指床边的各种监控仪,垂眸叮嘱道:“不要试图乱动。这里是私人医院,一有危险,他们马上就会发现。”
走前,盈缺顺手抚摸了下温温的脸颊,这一摸,仿佛河上的冰壳裂开了一道口,水流汹涌着,再也止不住。
在温温孱弱无力的反抗中,盈缺那特殊质地的手套,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起温温肌肤,痒得人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沉浸其中的盈缺,微微地眯起眼,在替温温检查的医生敲门进来后,才不得不停下。
盈缺离开了。
温温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大口气,发现背脊上早已冷汗黏腻。
她没听清医生说了什么,兀自陷入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