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144)
“严钰,严——钰,”男孩嗖得跳起来,转身对着露华二人道,“我有名字了!我叫严钰!我叫严钰!”
“是是是。”丫头们敷衍着,却是瞧见主子笑容后,纷纷也笑了。
这怕是近日里来,主子最真的一个笑了。
不过五日,昔日的探花郎,刚刚就任司礼监的寒大人锒铛入狱,罪名竟是贪污受贿。
与此前南边水患牵连的一种官员同罪。
官员已经查抄了寒府,门前百姓唏嘘。
“站住!你要去哪里?!”
邵向晚回首:“我要进宫,我要告诉陛下,寒邃之事绝不可这般定罪!他一早已经认识了南戎王,他原先是在南地出现的,世人却只知他是北地苦读的寒门之子,这势必有问题,定是有人刻意培养。”
“那又如何?!”说话的是一身酒气的宜王,他踏下阶梯,“你不远万里回京探亲,还是送死?”
“父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邵向晚到,“寒邃是关键人物,倘若是这般定罪坐牢,岂非笑话!”
“本王看你就是那个笑话!”宜王难得地发怒,他点着女儿,“你怎知你手中的证据为真?你又怎知不是有人设的局,就等着你去钻呢?”
邵向晚愣了片刻:“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宜王走过去,他一伸手,便就扯过女儿手中的信笺,“你以为你会这么轻易叫你偷了与大桓官员互通有无的证据?你以为你此番进宫便就能彻查出当时真相?你信不信你禀报陛下的下一刻,先死的便就是你我?”
“……”
“你既是嫁了荼兀那,他便就是你的夫君,生死不改。”宜王一字一顿道,“至于其他的心思,你给我藏好了。这些,烧了吧。”
“父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宜王道,他又点了点那些信,“只有假的东西,别人才想叫你看见,烧了也罢。”
“父王!”
“你还看不明白吗?严家军早就不是严氏父子领兵了,严家女的婚期几番拖延已经过了时机,如今她嫁给谁,都不会影响什么。”宜王看她,“至于严家军,你以为陛下不知道是谁在打主意?如今明面不以叛国罪严惩寒邃,是给澜王最后一个机会。”
“父王怎知是澜王?”
“陛下这t些年有意培养澜王,便是要他与东宫相牵制。如今裴家与左家小子不知为何,时机未到,却要抽了澜王藏得最深的底牌,摆明了是站在了东宫身后,触的是帝王逆鳞,不然你觉得为何那裴家的直接回了北大营,他若是不立战功,回来就是死。”宜王叹了一息,“不过,他们定是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陛下也动摇了。只是,陛下明面上不会深究,他们也知道陛下不会深究,不然,你以为左相会放任儿子入狱不急?”
说到这里,宜王抬眼:“但澜王和东宫的事情,与你我无关,你若此时站出去,便是动摇制衡,也是动摇国本。”
邵向晚语塞。
“不想你父王早死,就立刻回南戎,做好你的南戎王后。大桓和亲郡主新婚后探亲,十日为限,别耽搁了。”宜王回到台阶坐下,“便是必有一个人站出来,也不该是你。”
“父王,你不是不问朝事……”邵向晚突然道。
“但你父王不聋不瞎不能看着女儿做蠢事。”
邵向晚沉默少顷,又问:“以父王之见,陛下会如何?”
“敲山震虎,必要时候,不留后患。”
“什么时候?”
宜王难得地目光凝重,他沉沉一笑:“等着吧,你心里那个人,不会白死。”
“……”
县主府,严之瑶一点点收拾好衣袂。
起身时露华问:“小姐今日盛装,可是有事?”
“是。”她将东西收进衣袖,“我要面圣。你,不必跟着。”
“什么?!”
“照顾好家里,”严之瑶想了想,终是又安慰一句,“等我回来。”
启程
往韶华宫的路, 这是严之瑶第二次走。
第一次,她满心欢喜,准备迎凯旋的父兄, 最后却得见两副棺椁。
而这第二次,身后没有追着她赶来的连姑姑,殿前,亦没有等着她满眼担忧的金统领, 有的, 只是一排一排十年如一日的戒卫森严的禁卫。
彼时她拎着装满新做的桂花糕的食盒, 此时,她两手空空, 唯有一颗心沉重。
雀跃欢喜的小姑娘终究是死在了那个深秋,而如今这个秋,也势必难捱。
“陛下, 外头安平县主求见。”
帝王原就揉着眉心看折子, 闻声更是不耐:“她来做什么?这县主府已赐,不是说了不必谢恩。”
公公想了想:“许是为了寒大人?”
“放肆!”
“陛下息怒,奴婢这就命她回去。”
公公急急出去, 临到了门口, 身后却又道:“叫她进来。”
“是。”
严之瑶上一次这么近地看那九五之尊, 是在父兄的灵柩前。
圣上赐以国葬, 她却一句谢恩也说不出。
如今, 她深深拜下:“安平参见陛下。”
帝王原是背手立在阶下,听着声音转过身来,面上堆笑, 立即就伸手虚扶:“怎见此大礼,起来吧。朕在你大婚当日抓了你的未婚夫, 你可有怨言?”
“说没有是假的,”严之瑶未起来,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帝王的手,端直跪着,“坊间如今皆传安平是个扫把星,谁娶了是要走霉运的。”
“哦?”
“可陛下还了安平颜面,县主府如今气派,安平住得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帝王伸手,拍拍她的肩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