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182)
她这么瞧着自己,严之瑶脑中一空,又像是正中靶心般,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她的来意——有关裴成远。
瞧出她的一瞬退却,胡殊珺却攥紧了她的手:“县主,我心悦裴将军,这个,你知道的。”
严之瑶被她拉扯得,只能坐在她对面,没等她回答,胡殊珺已经继续:“我只盼能有一天,能打动他一点,哪怕一点点。县主,我等了他好多年,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胡小姐,”终于,严之瑶抽回手,“我不是他。”
“可将军心中有县主!”
头一次,她从胡殊珺的脸上看见了不甘,还有悲怆。
最后,她都不知道是震惊于这句话,还是震惊于这份执念。
“胡小姐,你误会了。”
胡殊珺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那么沉静,那么肯定,像是陈述,又像是劝慰。
她都快要信了,可她忘不掉那日画舫中男人的话。
他说:“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我与你爹同朝为官,许多事不可做绝,所以答应同你来,但有句话还请胡小姐知晓,我裴成远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
他说:“你知道是哪句,告辞。”
思及此,她便再也顾不得,重新攥住眼前人的手:“好,就当是我误会了,那县主,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我?给你机会?”
“殊珺想,总有一天,殊珺能打动将军的,可殊珺没有这个信心,”她盯着严之瑶,“县主,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严之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冷,不,是很冷。
可是虬着自己的这双手,更冷,带着颤。
她终是笑了:“胡小姐,你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明白,但——今日县主既然来了,刚好,我在京中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便就同你道个别,也请替我转告戚清婷一声。”
胡殊珺抬眸:“你要走?”
“还没来得及同陛下辞行,就在这两日,兄长想念我,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胡殊珺面上的泪珠未干,人却是没了话。
最后,还是露华进来换茶,她才意识到失态,起身匆匆道别。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严之瑶都坐在原位上瞧着外头的花枝。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转眼几年,她学会了书法,学会了从书里找安宁,甚至,连经她手的院子里,都能种出花来。
可笑,可叹。
“小姐?”
“明日,随我入宫。”
“……是。”
新帝虽然疑惑,却也没干涉:“县主府便就留在京中,你与镇西王,还是多多回来看看。”
“安平记得了。”严之瑶拜下。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上领着宫人进来的人。
此人原是太子侧妃,如今太子继位,侧妃便也是贵妃。
只是皇后之位空悬,她看过去的时候,贵妃亦看她,严之瑶行礼。
“不必多礼,县主,还请一路珍重。”
“谢过娘娘。”
是个端庄美丽的人。
想着,严之瑶拾阶而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落雨,露华替她撑着伞。
一路经过街巷,却也是严之瑶头一次这般好好看这个京城。
原来,京城与岑州,都是一样的烟火。
雨大,回府后众人张罗着将收拾行李。
雨声不断,严之瑶从库房回来,正要收伞,便觉一道人影闪过。
不及惊呼,手腕已经被扣住。
“裴成远?”她挣扎想抽回手来,不想这人像是发了狠,根本没给她机会,脚下也不放松,她跟得跌跌撞撞。
露华他们几个还在库房收拾东西,并没跟过来。
雨声更大,她不晓得这少爷又哪里惹得火气,一路根本没理会她半个字。
伞掉到了地上,他也没叫她捡,随后就踹开最近的屋子,砰得一声关了门,旋身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
“裴成远!”严之瑶怒吼。
“喊得好,是我,你没认错。”少爷脸色铁青,欺近一步,将人逼得后背抵在门上,避无可避。
怎
严之瑶突然害怕起来, 以往也吵过,却没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
少爷的脸上全无笑意,哪怕是一丝讥诮也无。
他是真的在——生气。
空下的手掌紧紧贴在门上, 她一声也不敢再出。
裴成远低头看她,看她突然沉默下来的模样:“为什么走?”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鼻息都是他的气息。
不同于那日冰凉铠甲上的血腥,此时的他周身沾着雨气, 也是此时, 她才注意到他的发是湿的, 一点水珠便就凝在发尾,欲坠不坠。
手腕处再次被收紧, 叫她不得不正面回答。
严之瑶盯着那一点水珠:“严琤来信,希望我回岑州同住。”
“住多久?”
这句紧接而上,分明不给她思索的时间。
“还不确定。”
“那现在确定一下。”
严之瑶抬头, 终于对上他的目光:“陛下已经同意。”
“那又如何?”
什么t叫那又如何?!那是皇帝!
可严之瑶只一眼便知晓, 他这句并非说着玩玩,若是她不说个明白,他当真不会放手。
她深吸一口气, 平静道:“裴将军, 如今我是安平县主, 是严琤的亲妹妹, 兄长在哪里, 哪里自然是我的家,我不过是回家罢了,将军也要过问?”
裴成远的眉头皱了起来。
严之瑶索性没有再忍, 她继续道:“将军难道不知道如今京中遍传的是什么吗?说将军英勇非凡,文武双全, 乃是与胡小姐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将军竟是放着痴心一片的胡小姐不要,偏偏要非我这个曾险嫁罪人的老女人不娶,简直是愚蠢至极!怕不是被我刻意引诱,是以乱了心神,果真是年少不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