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205)
严之瑶这些日子都留在县主府里,除了同皇甫神医出去了一趟,带回了一块切割得方正的玉。
露华眼见着那玉慢慢被打磨了棱角,到今日,又开始被锉刀一点一点雕琢着。
她虽是没问,却也觉得这次回来主子有些不同。
究竟不同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就好像,那眼中有了神采,又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这话说来可笑,可偏偏露华就是这么觉得的。
以往小姐虽然也笑着,也与她们一起闹,可好像一切不过是只因着生而为人,应该要好好活下去罢了。
如今,她觉得小姐才是真的快乐,是为了过得更好而显生气勃勃。
这天是擢考结束,街上熙熙攘攘,皆是出了考场的学子和接考的车辆人流。
露华买菜回来挤了一路,她摆下菜篮,张罗了府里几人摘菜,这才往后院走。
小姐正在专心致志地磨玉,她笑盈盈抬脚过去:“小姐,方才我瞧见夫人了,她在等少爷出考场呢。”
“已经考完了?”严之瑶抬头,“你可瞧见他了?”
“谁?”问完,露华恍然:“小姐是问少爷?”
院中坐着的人似是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才复又吹了吹手里的玉石问:“你看他模样……考得如何?”
露华有些为难,因为莫说是她了,便就是夫人也没接到少爷的。
她还是回来的路上碰上的夫人才晓得,奇怪的是,夫人竟是还问她瞧见少爷没有。
她如何瞧见呢?她又没去贡院。
正想着,却听一道声音打墙头上传来:“你问她有何用,你直接问我呗!”
露华倏地瞪大了眼,刚要大喊又觉不对,惊魂未定唤道:“少……少爷?!”
严之瑶更是吓得一抖,手指便就磕上锉刀。
顿时,血珠就凝了出来。
“呲!”
玉石骨碌碌滚下来,她顾不上手指赶紧去抓。
裴成远眼尖已经纵身跳下,几步冲过来将她的手攥住,瞧见伤口,脸都黑了:“外头人多,我这才走的近道,没想吓你。”
严之瑶心念着玉石,好在方才已经抢着收进了怀里,这会儿指腹被他捏着,她才觉出真的有点疼。
再听他说的话,不是,什么时候爬墙是近道了?
大白天的,城防卫竟然没发现,看来他的伤是真的好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露华冲过去的脚紧急剎住。
然后就见一向在小姐面前不可一世的少爷此时竟然低头仔细瞧着小姐的手,而后往她这边探来,瞧见她还杵着立刻道:“还不去拿药箱!”
再看小姐,小姐好像也没觉得二人此时的情态有何不对,只是拧着眉说:“不用麻烦,没那么严重。”
“流血了。”
“一会就好了。”
“那也不行。”
“……”
露华匆匆去搬药箱,心思斗转。
她这眼睛,没问题吧?
春扇薄
手在裴成远那里, 严之瑶自知是拗不过他,索性由着他替自己擦药。
原本露华是等在边上的,后来被某人瞟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吓唬露华?”
“谁吓唬了?我是瞧她没得眼力见, 提点一下。”
伤口不大,被他小心翼翼涂了厚厚一层药,裹得有点夸张,严之瑶撑远了些瞧了瞧:“这般模样我怎么做事?”
“你要做什么?我考完了, 左右闲得很, 你说就是。”
严之瑶噎住了, 没能继续,便就收回手问:“你考得如何?”
她这些日子没去侯府, 免得这人没心思温书,好歹是他自己夸下的海口,倘若是最后考得太难看, 岂非是叫少爷颜面扫地?
“你这口吻, 不像是真的关心我考得好不好,”裴成远道,“像例行公事。”
“……”这人怕是太敏锐了些, 严之瑶当真是没想过他能高中, 只不过这话不能说于少爷听, 所以她别过眼, 收拾桌上的锉刀, “你满脸的神气,应是考得不差。”
她低着头,裴成远也瞧不清楚, 总觉得这话不走心。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神气么?
再一看, 又见她手里的凶器:“你拿这个做什么?”
方才他没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就径直开了口,害得她见了血,所以见她还要碰顿时不乐意了。
“你在刻东西?”
“刻什么?给我看看~”
严之瑶知道逃不过,但还是敷衍了一下:“闲来无事,随便刻一块小玉。”
“送我的?!”少爷眼睛都亮了。
“……不是。”
她说着,眼疾手快就将东西又揽了回来,怕是少爷继续追问,便直接道:“此前你说冠礼,我才忽然想起来,这些年兄长过得坎坷,竟是也无人替他行过冠礼。他自小征战沙场,早早就束了发,如今成了镇西王,更没人注意到这些。我想着,无论如何,该是要送他一件成人礼的。”
严琤委实是个太好用的借口,便是裴成远也没能立刻反驳。
严之瑶便就趁机收拾了面色,重新掀眼望过去:“爹爹留给我的是自己亲手磨的玉,我想,兄长也该有一块。”
她说的并t非假话,只不过严琤那块有些棘手,她没敢轻易下手。
果然,裴成远没法说出叫她放弃的话,最后伸手:“玉呢?”
“做什么?”
“都说我是闲人了,刻玉这种事情,我比你拿手。”
严之瑶愣愣看他,反应过来赶紧就跑回屋里,拿出同皇甫曦一同挑的另一块玉料来。
裴成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是一块墨玉,料子还不错,已经有了簪子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