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206)
可他觑了一眼桌上的边角料,分明是白玉。
她又骗人。
顿手的功夫,边上人已经俯身凑近了些,淡淡的馨香拂来,他便也忘了追问,所有感官也仿佛都集中在了她呼吸掸过的脖颈。
“……”
严之瑶偏头:“我想做成兄长的那柄墨枪。这里,想雕成长缨的模样。”
说着,她伸手去点了点墨玉的末端,像是错觉,她觉得拿着玉的人身子一僵。
“不行么?”她以为是太难了,复道,“不然……”
“行,”裴成远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勾脚将一边的凳子挪过来,“你坐着讲。”
嗯?
只是再看时,少爷已经很专注地拿起了锉刀开始比划了。
严之瑶便就依言坐下,天气有些热,她从旁打扇,而后想起来,将扇子往裴成远那边去了些。
裴成远却觉有些越扇越热了。
外边,露华摘着菜,春容几个原是在谈论今日擢考结束的事情,忽瞧见她将坏了的菜叶丢进干净的菜箩里。
春容张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醒醒!”
画剑也道:“你这是怎么了?小姐骂你了?”
露华摇摇头。
棋刀问:“那是怎么了?你怎么丢了魂似的?”
露华干脆菜也不摘了,她坐直了些,作势就要开口,可话到了嘴边,竟不晓得如何开口。
实在是——太震惊了!
“哎呀你急死人了!”春容推她,“我去问小姐!”
“回来!”露华赶紧拉她,“里头有客人。”
“客人?”琴戟拎剑就要起身,“什么时候进府的?!”
“别别别,哎呀,你们舞刀弄枪的就是好激动。”春容赶紧拽她,“露华都说是客人了,既是客人,定是小姐留下的。”
说完,她机灵又问:“是男人?”
露华点点头。
这下好了,其他几个纷纷聚头到了一块了。
“谁?!”
“我们认识么?”
露华点头。
春容几乎是立刻道:“左大人?”
摇头。
却是边上的琴戟冷静下来,她将剑重新摆好:“我知道了。”
接连的,棋刀、书镗和画剑也了然退开了点:“我也知道了。”
“不是,谁啊?!”春容想不通,这京城之中她们都认识的男人,小姐还能留下单独说话的,除了左大人还能是谁?毕竟左大人是与小姐一起南下督查过的有些交情,这左大人又与皇甫神医关系不错,小姐同他有事情商议,这无可厚非。
如果不是左大人,还能是谁?
好在露华终于压低了声音揭秘:“是少爷。”
“少爷?!哪个少爷?!”
露华无语看她。
春容怎么不晓得少爷是哪个,她只是根本没法想到这两个人如今该怎么单独在一起。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小姐大婚前夜,好家伙,那闹得,实在是叫人心有余悸。
“我进去瞧瞧。”她抹了把摘菜的手就要站起来,肩膀却是被压了下去。
这次,是琴戟拉的她。
她茫然看回露华身上,只见后者继续道:“真的是少爷,少爷跳墙进来的,而且……而且……”
那画面怎么说呢——
露华道:“我觉得少爷跟小姐之间不大对劲。”
她描述了一下刚刚见到的场景,在场几人皆是噤声。
春容受到了惊吓。
她忽然就明白了刚刚露华的状态,换做是她,她怕是当场就懵得拔不动脚。
正想着,边上琴戟淡淡开口:“他们不是一直这样么?”
??????
面对露华与春容的不可置信,琴戟顿了顿,她还记得在荣县时候,那少爷不也是这样么,虽然不至于爬墙,可不也是巴巴搬来客栈,偏要挨着小姐住,有事没事就找点借口要小姐过去。吃个饭都得要人陪,她但凡多留一会还得被盯。
至于小姐,小姐好像也很习惯吧,不然怎么也不见真的拒绝?用饭就罢了,这回程二人还一路共处一车呢。
听完这些,露华和春容觉得她们仿佛认识的不是同一个少爷。
冲击很大,缓不过来。
最后几个人拼拼凑凑,终于搜肠刮肚地寻到了几个词语来形容这一对。
春容:“不打不相识?”
露华:“日久生情?”
……
琴戟:“回……回头是岸?”
几人齐齐看过去,琴戟无辜一一看回去,干巴巴道:“听你们说的少爷,不是吗?”
别说,挺有道理。
这么一分析,露华忽又喟叹。
再次往院内看了一眼,她竟是不觉失笑。
严之瑶自然是不知自家几个丫头护卫已经将她与裴成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就差亲自写一本话本。
她只是觉得低头仔细雕琢的人,此时难得安静。
斜阳一点,替他长睫镀了金,墨玉在他指尖慢慢修出了精致的线条。
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个灿灿骄阳下的午后。
他也便顶着这样一张比之百花更张扬的脸,透过窗与睡眼惺忪的她对视。
“你怎么,没做探花?”
原来,她真的问过。
原来她心里的探花郎,该是他的模样。
严之瑶啊严之瑶,原来很久以前,你就已见色起意。
如此,又怎么敢以他的阿姊的名义自居啊。
可笑,可笑。
将要收回的视线忽然被攫住,墨色的眼眸透亮,映出她略显局促的身影。
“阿瑶是在看我?”
手中的扇子一缠,脸便也不可控地红遍。
她挪不开眼,直接拿扇子挡在了他脸前,自己用另一手去抽他指尖的簪子:“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