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212)
严琤身为镇西王顾名思义,便就是坐镇西南,有他这罗剎模样,加上少年就沙场扬名,南戎前来做生意的商贾无不惧起威名。
镇西王又得名“杀神”。
可严钰却知道,他的师父才不是什么杀神,师父只是面相凶了点,可他会用手培土,种了满院子的向晚花。
他会笨拙地拿着笔画画,画的是花,也是人。
后来他终于画出了一幅女子的画像,那女子执花坐在窗前,一朵向晚花遮颜。
只一双眉眼低垂。
“师父,这是谁?”
“你师娘。”
“师父怎么不画师娘的脸?”
“因为为师不配画。”
严钰本以为,师父是觉得自己笔力不够,描摹不出万一,后来才终于知道,他的师娘就死在了师父的眼面前,是他唯一没能救下的人。
他还知道,他的师娘,亦是反贼宜王之t女,她是为父赎罪而死。
可是,那又如何,严钰想,她仍旧是他唯一的师娘啊。
后来时间久了,师父就再没有提过师娘了。
他开始做很多事,比如对他倾囊相授,比如请了夫子带着他一起学习。
前些日子,京中突然来了人,他听到了,是侯府的侯爷!
也是那日起,师父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他开始准备更多的东西,严钰本是不明白的,直到今日小姐身边的琴戟带着一张赐婚圣旨回来,他才明白,是小姐要嫁人了!
嫁的就是那裴将军!
哦不是,现在不是将军了,但是在严钰眼中,他就是完全不虚于师父的大将军!
“严钰,准备准备,回京。”
“是!”
这一年,新帝登基,百业待兴。
这一年,新政先行,擢考改制。
四月廿七,新帝亲面擢考五等共四十六名学子。
新帝有问,社稷贵策,政以民惠,革新苦于变乱,避事而荒政,何为?
在场四十六人,洋洋洒洒皆自论述。
这一日,其后十年间国之栋梁者,皆聚于此。
四月廿八,立夏。
严之瑶在一片锣鼓喧天中打开门,话本里的高头大马身着喜色,其上之人红绸攒花,比之艳阳更盛。
金榜题名,少年行冠,唱官高喝,喝的却是圣上赐婚,两姓之好。
裴成远跳下马,于阶下伸手。
——“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若要天下皆知,自是亲禀陛下赐下圣旨,然后金字红纸题上婚书,留子孙万代!”
很久以前的某天,他曾如是说。
未婚妻
戚府, 丫头正端了杏子进屋,原是趴在窗边的女子忽然起身。
“外头什么声音?”
丫头赶紧擦了手过去:“殿试结束,今日是三甲游街。”
“金榜题名啊, 是谁?”
丫头想了想,猜是问的状元:“是裴家少爷。”
“裴家……”戚清婷一张脸隐在花枝暗影下,显得有些斑驳苍白,她消瘦了许多, “可我怎么听着, 这锣鼓声比以往的声音都要大些?”
她被戚家禁足了太久, 已然不知外头的日月。
丫头看在眼里,其实老爷夫人倒是也不用关着小姐的, 小姐哪里也不想去,这些日子一直好好待着,除了坚持自己是已故的澜王之妻, 并没如何。
“回小姐, 今次不同,听说那裴少爷刚被钦点了状元便就请旨赐婚,陛下允了, 现在应是游街结束, 宫人连着游街仪仗全数去了县主府宣旨吧。”
“县主府?”戚清婷重复了一遍, 霍得盯住丫头的脸, “你说县主府?宣旨?”
“是, 宣旨,”丫头道,“陛下已经答应赐婚裴成远与安平县主了。”
“怎么会是县主府?”
丫头摇摇头, 觉得主子问得有些奇怪,此前那胡小姐来寻小姐一道去县主府的时候, 不就已经说起过么?胡小姐道是那裴少爷御前拒婚时候说了非县主不娶。
这话如今连坊间都传遍了,主子当日也该是就已然晓得的。
如今,怎么像是很意外?
戚清婷问完,自己就先反应了过来。
她想起先时胡殊珺来找自己见县主时,她就问过为什么。
当时胡殊珺欲言又止,最后同她说起那桩拒婚秘事,她还不信,直言不可能的。
胡殊珺却坚持:“你便就同我一道去吧,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叫他那样的男子说出非卿不娶来。”
“你误会了,严姐姐同他关系很差的。”
“你的意思是——他为了拒绝我,随便就捏了个借口?如此,我倒是属实失败。偏偏是为了这样一个打死都不想娶我的人,学了反弹琵琶,痴心妄想。”
胡殊珺说得自怨自艾,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她忙就劝说:“许是因为严姐姐曾居于侯府,他才……”
胡殊珺便就收了泪拉她:“方才是我说的话严重了些,其实,想见见县主,也确实是因为她是唯一与他有过交情的人了,不管关系如何,总归她是在侯府待过,我只是想着,大约县主是对他有些了解,我也好学着投其所好。”
那会儿戚清婷自己的婚事将近,她也乐得做个牵线搭桥的人,是以听她这么说也就应了:“也罢,我带你引荐。严姐姐么,其实挺无趣的,不过呢,倒也有趣,你见了就知道了。”
现在想来,自己是太傻。
分明当时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都各有心思。
胡殊珺明面上是想问清楚裴成远的喜好,其实,是要去会会自己的情敌。
至于另一个,她不禁又苦笑了一声。
严之瑶那样的人,看起来温温和和,却也淡漠得仿佛谁都走不近,她自诩是她的朋友,却也不见她多么亲热,如今,竟是能与裴成远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