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216)
如果说此因为婚约的利益相关,那么如今能如此大胆,怕是真的对邵廷承有感情。
裴成远对赤城的人总归多了一份动容,所以严之瑶去看她,他很能理解。
只是,见了戚清婷,她应是心中也不大好受吧。
此番眼见她纵马越驰越快,他亦心下了然。
骏马下了官道,前边是一段砂石,这是往河边的路。
“前边路窄,小心些。”他说。
“什么?!”
严之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股子郁气从何而来,可她就是想狠狠奔跑一回,漫无目的,极尽所能。
以至于身后突然传来裴成远的声音,却湮灭在风声中,叫她下意识就提了音往后微斜。
回答她的,却是腰间忽然扣紧的胳膊。
严之瑶一震,身后,裴成远已经倾身往前,姿态十足是将她揽进了怀中。
耳畔,是他贴唇而来:“我说——慢点,我害怕。”
“……”
风雨起
骏马终于缓缓停在了河畔, 严之瑶侧肩去看某个不要脸的人。
裴成远也不躲不避,就这么将下巴垫在她肩头,直白叫她看, 甚至干脆闭了眼:“好看吗?”
本能地想骂他一句,奈何眼见他这般模样,竟是叫严之瑶原本的郁气也散了大半,她凝着某人, 松开缰绳抬手去点那长睫。
羽睫忽得一颤, 似是蝴蝶振翅。
裴成远一睁眼, 就瞧见她的手指,正停在他眼角, 而手指的主人,笑得明媚。
那是满溢的温柔缱绻,可落在她的眸中, 却又清澈皎洁。
“嗯, 好看。”她说。
“……”
“我刚刚忽然想起,如若当初那个处处找我茬的少爷是个丑八怪,我怕是早就动手了吧, ”她屈指继续道, “毕竟, 我也是将门之女啊, 哪里有那么好的脾气。”
裴成远眸光一转, 握住她的手,终于出声:“那还是我长得不够好看,不然, 阿瑶岂非是早就对我上手了?”
少爷永远有反败为胜的法子,哪怕是二人之间, 也轻易不会叫自己落了下风。
严之瑶笑得更开怀了些,也没有抽取自己的手,就势靠回他怀中,前面是漠漠水面,她笑着笑着便叹了口气:“今日我看戚清婷,想起刚刚进侯府的自己。”
裴成远只是将她往自己这边紧了紧。
“刚刚我说的,不是假话,其实我脾气很差的,以往父兄都宠着我,还有婶娘、柯副将……小时候上树拉弓,下水扑腾,倒是全部做了个遍。都说爹爹带娃糙得很,可我却觉得,那些年也过得放肆顺遂,不高兴就发火,不开心就折腾,不想学就不学,不想起就不起。”
裴成远第一次听她细细讲起自己童年的生活,安静的带着憧憬,他只觉心中疼惜又潮湿,沉甸甸的,想叫她再无苦痛哀愁。
“你还有这般时候?”
严之瑶点头:“是啊,现在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了。初闻噩耗的时候,我大病一场,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是吧。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如果不是义父义母收留我,我也不知道最后的自己会什么样子。”
她许久没有这般称呼过侯爷与夫人了。
有些久违。
“只是,哪怕是我人在侯府,也未曾觉得新生,好像日子不过是日子,过去就是过去了,人生,总归是数着日子到终老。分明知晓自己对不起义父义母的照顾,可我也做不到当真做一个体贴的好女儿,因为活着已是行尸走肉,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是个活人。”
裴成远听得皱起眉头,却在她抬首时乍然舒开。
“后来呢?”他问。
挑眼看着他的人弯了眉,她答:“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总能把人气活吧。”
“……”这回,轮到他噎住了。
不过很快,少爷就居功自大起来:“既如此,你可得谢我!”
“怎么谢?”
“你早点嫁我吧t?!”
严之瑶就多余问这一句,她重新看回水面。
少爷却是不依不饶,伸手就拣起她的一尾垂发戳她的脸:“阿瑶?”
她甩甩头直起身,少爷就继续贴上来:“不是,那圣旨上说择日完婚,陛下是烦,择日是什么日子啊,哪有这么赐婚的!”
“你当陛下是能掐会算么,不仅算出你我的生辰八字,还能当场给你捏出个良辰吉日。”
“我都给他多长时间了,他算不出来不会找钦天监么?!”
此话说完,严之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她忽得就转过身,不想裴成远却是将她扶正了转回去不叫她看。
“裴成远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给了陛下那么长时间?”
“也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
眼看躲不过去,裴成远这才敷衍道:“就那啥,从荣县出发前我都叫他暗卫带话了,叫他准备着给我俩赐婚的事情……这人竟然就光准备了个没用的圣旨。”
原来那天他叫陛下准备准备,是为这?!
不是,他什么时候晓得自己的生辰八字的?莫不是此前与寒邃议亲时候他偷听了她报于蒋氏的话?
严之瑶惊住了,她原还以为他是提醒陛下擢考什么的事情呢!
裴成远说着竟然还啧了一声:“过分了。”
谁过分?!
严之瑶偏头:“陛下怎么会陪你一起胡闹!”
裴成远却是不管的,他问:“这日子,得怎么算?我自己算算看呢?”
严之瑶闭了闭眼,觉得是鸡同鸭讲,最后才复开口:“等严琤回京了,再由他与侯爷夫人一道商议吧。”
“还要等你兄长要回京?!那得什么时候?走走走,我现在就去请陛下下旨喊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