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221)
行出几步,身后人突然问:“你要回戚家?”
“你以为,他今日是放过我了?不过是给我时间罢了。至于戚家,我会自己去请罪,然后受家法,再绞了头发入寺,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清婷求之不得。”戚清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倒是南戎王,保重。”
这一天许多人都望见安平县主从茶楼里牵了一人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裴大人。
说起这裴大人,自打他被钦点了状元后,便就做了参政,朝野上下大多恭敬称呼一声裴大人。可是那日被县主牵出来的时候,裴大人哪里有半分大人模样,听说眼睛都红通通的,可怜兮兮。
这话传到侯府,蒋氏正在最后确定婚礼宾客名单。
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又偷偷去见严之瑶了,最后半个月罢了,就这么熬不住么!
然后才有些反应过来问:“是之瑶牵他出来的?他还哭了?”
“哭没哭不知道,”欣兰回忆着,“就是说少爷眼睛是红的。”
“那可不就是哭了?!”蒋氏一拍礼单,“之瑶也不是会欺负人的吧?”
少顷,她恍然:“这小子,定是故意卖乖呢!简直……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装可怜都会了!”
欣兰拼命忍着笑:“夫人说得是。”
“岂有此理!”
“是是是。”
裴成远却是冤枉的,他倒是能做个混不吝的,奈何少爷流血流汗不流泪,只是那天眼睛迷了风沙,它控制不了。
这个世界上任谁看着最爱的满心满眼都是你,处处替你打算,甚至连自己的委屈都可以全然不顾,还能不动声色?
他不t过是做了每一个大老爷们都会破天荒做的那一回事罢了!
那个牵着他将所有丢在身后大步往前的女子,便是他即将要成婚的人。
这是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温暖如春的事了。
只不过,牵着他出来的人却还是松开了手。
她说:“对了,婚礼前我们还是莫要再见面,不吉利的。”
裴成远本能想否决,却听着后一句:“有这个说法?”
这难道不就是礼仪罢了?
他这一问,面前人像是也愣住了。
这更肯定了他的判断,正要继续,就见她认真了:“宁可信其有!”
“……”
所以,被牵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留他一个人下来。
裴成远被不吉利三个字盯在原地,想追上去又生生憋住。
正当时,严钰从后头过来,他先看了一眼严之瑶的马车远去,而后才开口:“还有一个人在楼里,穿着斗篷,包裹严实。”
“哼,见不得人。”
严钰问:“姑爷知道是谁?”
这一声姑爷喊得裴成远身心舒坦,他突然觉得这个能日日跟在严之瑶身边的小护院也没那么看不上眼了,遂抱着胳膊道:“不管是谁,你先回去,别说你见过我。”
“小姐还有危险?!”
裴成远觑他一眼。
严钰收声,总觉得是自己被嫌弃了。
好在那人还是提点了一下:“你多说一句,她便就会多想一分,还如何安心?”
“是!我晓得了!”
等到严钰也消失不见,裴成远才展了展衣袖。
而后,一步步往回走去。
茶楼已经恢复如常,他却是径直望向了二楼。
同一时间,似有所觉,楼上人也探下目光。
天上月
荼兀那几乎是瞬间抽身回来。
用大桓的话说, 那人有些邪性。
第一次与此人对上,还是几年前的宫宴之上,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模样, 与另一位少年坐在一处,分明穿得鲜亮,眉宇间却净是凉薄讥诮。
便也是他,于他求娶之时站起来说:“南戎王, 不讲姻缘, 单论婚嫁, 巧取豪夺也。”
也有赖于他一通胡搅,已然要下的赐婚便就成了择婿, 紧随其后,就是邵向晚跟着站出来,最后他竟是被迫得只能娶了后者。
在此之前, 他并不相信那个叫寒邃的人说的话。
毕竟他的探子得来的消息都言说这个裴家少年与后进的大小姐不和, 他相信自己的探子,只是那个叫寒邃的人坚持自己乃是有天眼之人,能通晓旁人不晓之事。
寒邃告诉他, 严之瑶是裴成远的命门, 便也是大桓裴家的命门。
若是这严家孤女能嫁去南戎, 于他荼兀那于南戎, 都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那姓寒的并不老实, 竟然下药给了严之瑶,将她丢进了他的马车。
这世界上多得是自负的亡命之徒,比如宜王, 再比如后来向他投诚的萧劲,却唯独寒邃此人似乎确实有点资本。
就凭他将人药倒丢给自己这一点, 荼兀那就明白,天眼之说也许并非无稽之谈。
毕竟当初他答应求娶严之瑶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可这私心,实在不会有人晓得,寒邃却明白得很。
只是寒邃不知道的是,他荼兀那虽是想把严之瑶据为己有,却也是真心爱慕,既是爱慕,便也没想要真的强要。
起码那个时候,赐婚一事未曾定音,他没有必要毁了他们往后琴瑟和鸣的机会。
当然,用寒邃的话说,严家人之死他脱不开干系,纸包不住火,严之瑶终有一天会晓得,可他还是愿意相信,只要娶了回去,总归能化解一二。
而且,他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邵向晚是一个,他寒邃,便就是第二个。
所以,他也是自然不能叫他计划如愿的。
叫他没想到的是,有人先他一步。
第一个来救严之瑶的人,便就是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