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62)
比之先一步抬眼的是郡主,她眯眼看了看她身后,又却像是想通了,难得笑了:“你说得很对,侯府若是因你难做,确实不好。”
而后,她转身上马。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便就从身后传来:“严之瑶。”
嗯?莫不是幻听了?!
她转身,竟当真瞧见了少爷的脸。
他一身银装,此番正扯着缰绳又一夹马肚上前几步,将将好停到了她面前,那黑马便就跟主子沆瀣一气般冲着她打了个响鼻。
“……”绝了。
什么人养什么马!
“呦,郡主?”裴成远复又拽了拽缰绳,调了半转,像是刚瞧见边上人,“郡主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看着挺有模有样啊,跑两步试试?”
像话吗?那可是郡主!
不过严之瑶竟然自私地却又突然释怀了,少爷原来噎人是不分人的,想想也算平衡不少。
果然,合庆郡主原本就冷的脸越发染了寒霜。
“裴公子这么着急赶过来,这是担心我欺负你阿姊?”
这话惊到了严之瑶,原还有些看热闹的心思顿时收了个干净。
郡主你眼拙啊,他哪里担心我了?
还有阿姊这两个字啊,郡主你真是——
“欺负?郡主与人为善,我怎会这般想郡主?”裴成远笑了,“就是家母催得急,非要我过来瞧瞧她什么时候能回去用饭。”
“哦?”邵向晚也没再费口舌,“不过是一见如故,多说了两句。”
“那你是不知道,自打她来了侯府,家母可就没正眼瞧过我,可不是捧在手掌心怕化了呢,”裴成远道,“要不,郡主也一起去侯府用饭吧?”
“饭就不必了,先走一步。”
严之瑶眼看着邵向晚一甩马鞭离去,又瞧见稍远处,护卫依次跟上,这才抬起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她:“郡主同你说什么?”
“没什么。”
“郡主都不交朋友,单单跟你一见如故?”
严之瑶想了想,干脆道:“嗯,以前,他们都说我与兄长神似。”
“……”
她在骗人,裴成远想。
可他找不出破绽。
不是大话
几年前严家父子凯旋, 严少帅确实风光无限。
裴成远还曾在左相府瞧见过,那时候持枪的少年一路打左相府门口进来,后头跟着一众的府丁, 尾巴长得吓人,颇为唬人。
可那少年不过是走到了左修齐面前,把枪往地上一跺,打量了一下拱手:“打扰, 在下严琤, 特来求见。”
“公子, 我们拦了,可他是严小将军, 我们恐不好……”管家的话被左修齐抬手打断了。
“严少帅,这求见一词,用来怕是不妥。”
“都说左公子举世无双, 我很想见见, 可你们相府不待客,我只能求见了。”少年朗声,“读书作画, 我瞧过了, 自愧不如。但是武功, 还请赐教。”
他用的是枪, 战场搏斗的凶器, 可红缨如火,在那少年手中,却只见生机勃发。
彼时, 少年走的时候说:“你很优秀,郡主说得没错。但你有一点不如我。”
这番话才终于叫旁人明白了他此番来意, 左修齐笑了:“哪一点?”
“你年纪小,没我会疼人照顾人。”
饶是看热闹的裴成远也差点喷了茶。
当时这一席话还传到了宜王府,得了郡主一句“莽夫”的点评。
这么一想的话,看来合庆郡主对严琤,也并非无情,否则,怎么会几次三番单独寻这小哑巴说话。
看破不说破,裴成远点了点边上的骏马:“你的?”
“郡主的,”严之瑶答,“要还的。”
“你是在怪侯府没给你买马?”
严之瑶噎住,这个人,永远说话刺人。
后一刻,少爷命道:“上马。”
她依言照做,而后偏头看人:“义母真的在等我?”
“说是庄子上送了樱桃来,很不容易呢,今年春夏第一茬,就单等着你回去吃呢。”
少爷说得阴阳怪气。
“你能不能,说话不要加呢?”严之瑶说着也没敢看他,正过脑袋瞧着路,声音也跟着下去了许多,“古里古怪的。”
什么玩意儿?
裴成远霍得瞧向突然装鹌鹑的人,管天管地管他说话加不加呢?
怎么不上天呢你小哑巴?!
严之瑶想,少爷的眼睛是真的会骂人啊。
她光是余光扫见都觉得看着挺难听。
然而意外的,少爷今日竟是没发作,只是一夹马肚上前几步:“跑快点,要关城门了——呢!”
“……”
果然,少爷还是少爷。
裴成远有意疾驰,连带着,听得身后的“驾”也慢慢激烈起来。
一早就听说这严家女上树下水,无一不干,严将军更是亲自教习射术,该是将门虎女。
严晗章的威名在北大营遍传,他还曾羡慕过严家女这般得天独道的条件,北大营虽也是军营,却无人不佩服那严家军,许多人做梦也想去到严将军麾下。
所以乍一听说严家父子战死,裴成远根本不敢相信。
后来又听说是那严家女殿前受不得打击直接一病不起还失了声。
再后来,这小哑巴就来了自己家。
裴成远光是远远瞧一眼那柔弱无神的少女,便觉失望。
再加上,她住的是阿姊的院子,抢的是阿姊的身份。
他看她不痛快,这不是正常的么?
可现在,这小哑巴胆子越来越大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他大气都不敢喘的人,竟然开始对他的行为举止指指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