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90)
倒是兄长的屋子里装模作样地摆着文房四宝,临走也没铺上布挡灰,眼下那笔头都干涸得铁硬。
严之瑶拣起来瞧了一眼,没想到严琤那家伙还真的用过笔。
她低头,瞧见桌下的屉子,晃了晃才打开来,里头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只是打开一看,里头什么也没有,也不晓得拿来何用的。
正要关上,那盒子下头的一沓迭好的四四方方的纸拉住了她的注意。
将纸掏出来抖了抖,严之瑶打开来,只见一张张皆是画着花。
最开始的几张一点都瞧不出来模样,往下翻到底,大约是练出了一点皮毛,才隐约能瞧出些姿态。
只是这花既不是牡丹,也不是梅花,更不是以往文人墨客瞧得上的任何一种花,带着一丝熟悉。
她盯着紧瞧了几眼,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岑州最常见的野花,说是野花,其实是因为生命力格外顽强,似乎家t家户户的院角处都有那么一小片,小小的,喇叭一样,红通通紫幽幽的,风一吹便就摇曳起来,荡得花香四溢。
露华也瞧出来了,她道:“这个我见过,叫紫茉莉。”
“它叫紫茉莉?”严之瑶第一次听说。
“对啊,”露华点头,又仔细瞧了瞧,“嗯……虽说是画工不怎么样,但确实是紫茉莉。”
“京中人取名,倒是文雅。”严之瑶笑道,“在我们岑州,大家都叫它晚饭花。”
“啊?为什么?”露华好奇问道。
“因为这花就好开在傍晚时分啊,赶着人们用晚饭的时候。”
“噗……这么草率吗?”露华忍不住。
“别笑,这花花草草的,名字本就是人给的,好记便是,”严之瑶将纸迭了迭,“再者说,这也是大家随口称呼罢了,其实,它倒是也有另一个名字,就是不如晚饭花好记罢了。”
“叫什么?”
“叫向晚……花……”说到这,严之瑶却是忽得怔住,她哗得复又将那一沓的画打开。
“向晚花?”露华道,“这个名字好听!”
严之瑶却只是又看向那个精致的盒子。
她将画纸按着折痕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再轻轻放进盒子。
正好。
所以,严琤那小子,破天荒地拿了笔,偷偷画了这么多张的向晚花,便是想要将最好的那一张,送给那个花一般的人么?
这人真是——他们严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写字画画的天赋,到底没等他练到能拿得出手的时候。
“小姐?”
严之瑶心口微酸,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只作寻常地将这揣满了少年心思的盒子盖好起身:“无妨,走吧。”
露华跟着进去内院,又往主子所指的地方去寻到了衣裳。
“小姐,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翻到了裙子上的脏污,想到昨夜侯府的气氛的不同,还有晚归的主子,终究是没有忍住,“小姐可是受了委屈?”
“不曾。”严之瑶否认得干脆。
“那南戎王求娶一事,可有什么结果?”
严之瑶想起昨夜侯爷回来的时候提及的帝王承诺,往后,她的婚事,帝王应是不会插手了。
“真的?!”听完露华抱着衣裳,笑得都要没了眼,“那可真是太好了!”
确实是好。
裴家的恩情,她怕是再也还不清。
只希望往后,侯府一直平安顺遂。
“你去院外等我,我想再看看。”
这是严家,露华明白她的心思,可一想起昨夜的事情到底不放心,坚定道:“露华就跟在小姐身边两丈内,绝不走远。”
严之瑶终于是被她信誓旦旦的架势逗乐了,便也就随她去了。
昨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故地来不及重游,今日再来,才算是真正的归家。
她的房间里罩着的尘布灰蒙蒙的,当初,还是兄长与她一起拉扯的。
太后答应接她进宫照拂,父兄便就要上战场了,铺就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不高兴的。
严琤还逗她说嘴撅得能挂油壶,丑绝了。
她气得将尘布抖得哗哗的还扯裂了一道口子,被严琤逮着说败家。
此时,她抬手去拂,从桌子下头摸到了那长长的一道裂口。
“算了,往里头塞塞,不妨事,我们不几个月就回来。”严琤说着鬼贼地把破处掖进去,拍拍手很是自豪。
只是,谁能想到这不几个月,便就是一辈子。
严之瑶低头看向手里的锦盒,苦笑一声。
可这一低头,却瞥见地上的一点暗红。
她蹲身下去,这是——这是血迹!
已然干涸的血迹叫她失色,也是一瞬间,她回忆起昨晚醒来时,少爷便就是坐在这儿的,他受伤了?!
露华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回府!快!”
承安侯府内,裴群、蒋氏包括裴成远等全数跪地领旨。
那公公是陛下身边的,此番正捧着圣旨躬身递来:“裴小将军,起来吧。”
裴群与蒋氏的面色皆不算好,唯有裴成远没事人一般,倒是很喜庆地接过圣旨笑道:“公公辛苦了。”
“不辛苦,还请裴小将军去了北大营之后,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自然!”
宣旨的一行人往外,正逢下了马车的人。
严之瑶被这架势惊了一瞬,直到领头的宫人不过是对她躬身一礼后径直离开,她才意识到他们此行并非是冲着她的婚事而来。
顾不得细想,她一路往内跑去。
正厅内,少爷手里的圣旨闪耀,他伸手一递,不待裴柒来接,就忽得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