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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19)

作者: 糯团子 阅读记录

虞幼宁重重点头:“想、想的。”

广袖轻垂,沈京洲袖口上绣着松鹤寿纹,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他勾唇,漫不经心丢下一字:“好。”

多福脸色忽变:“陛下,这于理不合,且……”

沈京洲侧目,淡淡一眼扫过,多福当即噤声,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言。

书房掌了灯,昏晃烛光摇曳,洒落下片片光影。

角落的银火壶燃着金丝炭,熟悉的瑞麟香在书房蔓延。

虞幼宁怔愣跟在沈京洲身后,她不去看书架上繁文缛节的古籍史典,不去看紫檀理石案上的奏折密报,只一双眼珠子圆溜溜盯着沈京洲。

沈京洲好笑转身:“怎么这般看着朕?”

还真像是怕被他丢下一样。

沈京洲从书架上随手抽下一本古籍:“会念书吗?”

虞幼宁双眼亮起,立刻点头:“会的。”

白净的一双小手捧着厚重笨拙的古籍,才翻开一页,虞幼宁眉宇倾刻皱起。

她对古文一窍不通,古籍乃是用篆书记载,一眼望去全是象形字。

虞幼宁支支吾吾,看看沈京洲,又看看手上的古籍,欲言又止。

沈京洲似有所料,明知故问:“……怎么了?”

刚刚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会念书,如今却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鬼也要面子的。

虞幼宁磕磕绊绊,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艰涩吐出音节,硬着头皮往下念道:“一明文……”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

念至一半,虞幼宁又悄悄抬眼,沈京洲泰然自若,指骨匀称的手指搭在扶手上,那双深色眸子轻掩,似是没察觉出不对劲。

虞幼宁悄声松口气,还以为自己没念错,瞬间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起来。

如若虞幼宁此刻是鬼影,那定然能瞧见她的魂魄在摇花手。

夜已深,空中遥遥传来鼓楼的钟声。

多福轻手轻脚捧着漆木托盘入殿,为沈京洲送上安神茶。

余光瞥见虞幼宁手上抱着的“古籍”,多福吓得哆嗦,差点跌跪在地。

托盘在案几上轻轻磕了下,虞幼宁似乎被吵醒,低声嘟哝了一声,又枕着手臂沉沉睡下。

沈京洲眸光微抬。

多福大惊失色,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不敢再闹出半点动静。

杳无声息的书房,烛光高亮,斑驳影子如t流水淌在虞幼宁眉眼。

她手上捧着的并非是古籍,而是暗卫送来的密报,上面记载的是虞幼宁往日的一言一行,连她一日撞了三回门都记下了。

沈京洲无声从虞幼宁手中抽出“古籍”,一目十行掠过,他唇角勾起几分笑。

许是没有上过学,虞幼宁对篆书一窍不通,她如今所能背出来的史书典籍,都是当日嬷嬷偷偷从宫外带给她的。

虞幼宁记忆力超群,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只可惜明珠蒙尘。

她没正正经经上过学,不会写字,也不识得篆书。

沈京洲侧眸凝视,目光似有若无落在虞幼宁脸上。三千青丝挽着一支蝴蝶玉簪,粉白脸颊挤在臂弯间,当真是半点戒备心也无。

想到此前虞幼宁装模作样念了半宿的错字,沈京洲唇角笑意渐浓。

“罢了,不会就不会。”

“朕亲自教便是。”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虞幼宁醒来时,天色大亮。

朦朦胧胧的日光透过纱屉子,无声落在虞幼宁手边。

青纱帐幔低低垂着,暖阁燃着丝丝缕缕的瑞麟香,似是知晓虞幼宁的喜好,暖阁无侍女伺候。

描金小几上供着青盐和盥漱之物,虞幼宁捧着漱盂漱口,忽听外间传来声响。

虞幼宁猛地抬起头,赤足朝外间跑去。

她后知后觉,自己昨夜是同沈京洲在一处的,且那时她还在书房。

她那时还抱着一方厚重的古籍……

金丝藤红竹帘甩在身后,余光瞥见坐在太师椅上的沈京洲,虞幼宁眼睛遽然亮起,眉开眼笑。

“陛下,我……”

话犹未了,忽见缂丝屏风后传来沉稳粗重的一声:“陛下,江南水患严重,秦岭淮河以南百姓居无定所。”

屏风后跪着的大臣显然也听见虞幼宁的声音,只是她声音极轻,又早早捂住双唇。

大臣只当是自己耳背,稍顿,又继续往下禀告朝堂政事。

虞幼宁双手握唇,突然想起女子不得涉政,又忙不迭捂住双耳。

活像掩耳盗铃。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虞幼宁立在原地,左右为难。

月白锦裙迤逦在地,满头乌发无半点簪钗,素面朝天。

沈京洲的目光从奏折移到虞幼宁脸上,无声张唇:过来。

紫檀缂丝屏风透着隐隐绰绰的人影,虞幼宁款步提裙。又怕屏风后的大臣瞧见自己,虞幼宁快步朝沈京洲奔去。

翩跹的裙角在日光中晃荡出层层涟漪。

虞幼宁动作极轻,行至沈京洲身前,耳边遽然传来大臣的一声哀嚎:“——陛下!”

虞幼宁唬了一跳,脚下趔趄,直直朝前跌去。

虞幼宁大惊失色。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沈京洲伸手,轻而易举揽住虞幼宁的腰肢。

托着与自己同坐在太师椅上。

斑竹六角太师椅上铺着明黄软席,柔软细腻,坐上去无声无息。

虞幼宁惊魂未定,她屏气,僵硬着身子坐在沈京洲身旁。

眼睛盯着屏风后的大臣,对方仍忙着禀告江南的水灾,不曾听见里间的动静。

虞幼宁无声松口气。

扬眸,正好对上沈京洲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