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45)
她想吃烤兔子。
倘或她给沈京洲下注,待他猎回野兔,虞幼宁还能分到几只兔腿。
纪澄虽然也可以,可到底亲疏有别。
湖面水波荡漾,涟漪溅起。
波光潋滟的湖水映着两人的身影。
纪澄低着眼眸,无意瞥见虞幼宁手心的小字,他眸光一僵。
那是……沈京洲的小字。
他哑声:“你手中刻着的,可是陛下的小字?”
本就是昨日的无心之举,虞幼宁坦荡张开自己的掌心,朝向纪澄。
她点点头:“是。”
也不知道沈京洲的印泥是何物做的,虞幼宁洗了好几十回手,那一处的印迹还在,只是浅了一点。
纪澄骇然,却还是不甘心:“今日狩猎下注,你投的……是不是陛下?”
少年脸上的失落展露无遗,虞幼宁只当纪澄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她迟疑点头。
纪澄双手握拳,冒大不敬之罪:“你觉得陛下会赢?”
“陛下自然会赢。”虞幼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圆睁。
若是沈京洲输了,那她的烤兔子可就没有着落了。
秋意盎然,丛林尽染。
多福一张老脸几乎笑出褶子,恨不得当场给虞幼宁磕几个响头。
他今日果然是宜出门,这不,喜事连连。
多福垂袖躬身,悄声上前:“陛下,奴才听闻纪老将军正到处寻纪小公子呢,要不奴才过去……”
少年清亮急促的嗓音忽的打断秋色的安宁。
纪澄满脸涨红,突然抬高手臂挡住虞幼宁的去路。
“陛下是天子,日后后宫还有三千佳丽,你若是同陛下在一起……”
“我为何要同陛下在一起?”
虞幼宁只觉纪澄今日实在是莫名其妙,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拢眉,清脆的嗓子裹挟着桂花糖的余香。
“我不会入宫,陛下纵使有三千佳丽,也同我无甚干系。”
人鬼殊途,她和沈京洲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虞幼宁对这点深信不疑。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草长莺飞, 围场上首筑着高台,四面垂挂着金丝藤红竹帘。
三三两两的宫人双手捧着大漆捧盆,遍身绫罗绸缎, 在席间穿梭。
衣裙翩跹, 袅娜多姿。
竹木茶案上供着炉瓶三事, 宫人半跪在案前,手执蒲扇煽风炉煮茶。
不多时,一盏太白琼花茶呈在虞幼宁眼前。
茶水中添了细碎的金银桂花,茶香四溢,芬芳扑鼻。
虞幼宁一手执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娇靥几乎躲在宫扇后,怯怯的一双眼睛连抬起的胆量都无。
沈京洲不在, 虞幼宁又成了不敢同生人直视的胆小鬼。
她努力缩在团扇后, 一扇障目。
默默在心底祈祷宫人不要看自己, 更不要同自己讲话。
宫里出来的,规矩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直视主子称得上冒犯,这事虞幼宁倒是不足为虑,可她仍是担惊受怕,忧心宫人若是向自己请示什么……
“殿下请用茶。”宫人恭敬行礼, 跪在虞幼宁案前。
虞幼宁木讷点头,心中默念“快走快走快走”……
忽的, 她扬起脑袋, 不可思议从团扇后探出一双眼睛。
“……多福?”
虞幼宁眼中的错愕和惊喜作不得假, 多福伏地,又再次朝虞幼宁行了一礼。
布满皱纹的老脸堆着笑意:“老奴见过殿下。”
虞幼宁忙命人起身, 心中实在好奇:“你不是在京中修养吗,怎么也来行宫了?你身子可大安了?”
多福笑笑:“劳殿下挂念, 不过是小病罢了,不足挂齿。”
多福寻了个由头糊弄过去,末了,又道:“殿下方才……可是在寻陛下?”
虞幼宁颔首:“我才从园子出来,不曾瞧见陛下,依理,他如今该……”
话犹未了,一阵喧嚣伴着秋风,骤然在虞幼宁耳边响起。
她唬了一跳。
抬眸望去。
金灿灿的秋光中,一人逆光高坐在马背上,明黄祥云纹长袍,内里衬着银鼠皮里。
沈京洲脚踩乌皮六合靴,长腿跨在马上,冷冽的眉眼俯瞰睥睨。
灼目的日光落在他肩上,竟也黯然失色。
虞幼宁失神凝望片刻,她只是呆呆站着。
回神之际,虞幼宁已经挪步至竹帘后。
秋光透过的缝隙,沈京洲身影颀长,风度翩翩。
身下的照夜玉狮子温顺听话,丝毫看不出半点野性难驯的迹象。
多福垂手立在虞幼宁身后:“陛下的坐骑是百年一遇的宝马,性子烈得很,也就陛下能驯服。”
思及先前在园子听到的话,多福眼珠子转动,轻声道。
“今日的赛马,殿下可下过注了?”
虞幼宁一心惦记着自己的烤兔子,哪里还记得赛马这事?
她小小“啊”了一声,窘迫道:“还没有。”
虞幼宁身上带的银钱都拿去作狩猎的赌注,如今腰间系的荷包空瘪,半个银子的影子也见不到。
她取下腰间系着的碧玉流云蝶舞佩,“就拿这个抵罢。”
虞幼宁笑靥如花,“总归陛下不会输的,我也不怕这玉佩有去无回。”
多福满脸堆笑:“殿下这话,该当着陛下的面说t才是。若是陛下知晓殿下有这份心,定然是欣慰的。”
一想起先前虞幼宁同纪澄说的,多福就头皮发麻。
亡羊补牢虽晚,可总比干等着煎熬强。
多福还想着不着痕迹暗示虞幼宁两句,忽听场上一记鼓声落下。
马场上黄沙漫天,众人振臂高呼,吶喊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