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176)

他垂眸朝两人看了过来，眼中一片悲痛过后的红。

第 95 章 质问

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

木屋里, 几个孩子坐了一桌，狼吞虎咽地咬着碗里的肉。

掌厨的大娘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勺子, 看了眼忙着埋头吃饭的几个孩子。

“小t梅呢？”

说这话时，正好老奶奶走了进来。

老奶奶扫了一眼屋里头的孩子, “指不定在外面贪玩呢。”

桌上一个男孩几口扒完了饭, 他嘴里的东西还来不及咽下去, 听老奶奶这么一样，连忙道：“我吃完了！我去找小梅姐！”

老奶奶朝他一笑，他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跑。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我还带了个人回来！”

屋里的人纷纷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屋子的帘子被女孩用手挑开, 她后面还跟着个小泥人。

老奶奶见状, 立即笑了起来，“怎么还带了个小泥人回来？”

小梅有些嫌弃地看了阿方一眼，小声道：“才不是他。”

她眼前一亮，“是个外人, 长得可俊了！”

老奶奶笑了笑, “那么俊的人，在哪里呢？”

小梅转头一看，却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 心中有些惊讶, 正要沿路回去寻找时，却又见门帘动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起了帘子, 外面的阳光照进了屋内的阴暗处，里面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叫人看清了他的面容。

院子的人皆屏住了呼吸，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瞧着院里众人的反应，小梅骄傲得不行，她摇着老奶奶的手，笑道：“我就说俊吧？”

小梅抬眼，却看到了老奶奶僵住的眼神。

正在她要开口询问时，老奶奶却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老奶奶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外人，沉沉道：“四娘，将孩子们送回家。”

名唤四娘的便是掌厨的大娘，她年少时就被老奶奶救起，几十年来，她从未见过老奶奶如此愠色。

虽不知是什么情况，四娘还是吆喝着屋里的小家伙们回家去。

小梅从没见过老奶奶如此，有些害怕，“奶奶......”

老奶奶看了一眼阿方，“你先去阿方家里。”

小梅还想说什么，却被四娘牵起了手，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了屋子。

楼梯上传来了咳嗽声，“老婆子，你赶孩子干什么？”

随着拐杖声渐近，原本已经上楼回房的老头走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人，身子随之一僵，瞪大了眼盯着这人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院子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珩则看着眼前两张苍老却又熟悉的容颜，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良久，他才开口，“繁清，万里，好久不见。”

繁清沉默地看了珩则好一会儿，垂下了眼，往后撤了一步，让出背后的门，“进来说。”

屋里架在火上煮着的茶忘了拿下去，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阳光从开着的窗户透了进来，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繁清缓缓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四十六年了。

眼前的人却一点也没有变，还是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她看了眼旁边的老伴，皱纹已经深深刻入了两人的皮肤之中，岁月也已经让他们和年轻时判若两人。

三人沉默着，最终还是繁清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墨择吗？”

珩则沉默了一会儿，颔首。

繁清深吸一口气，又问：“你不是人类？”

这虽是问句，但在繁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珩则手突然一抖。

旁边的万里一直盯着珩则，见状一把将繁清护在了身后，生怕下一刻珩则就会对他们二人出手。

万里动作有些大，撞得身前的桌椅一阵乱响。

珩则抬眸，静静地看着两人眼里的恐惧。

他道：“我不会伤害你们，我来只是问一个问题。”

珩则垂下眼眸，双手相扣着，不想让人察觉到他轻微颤抖的手指。

他轻声道：“昭意，她在哪里？”

他盯着手心里的那枚青石，竟然不敢抬头看两个凡人脸上的反应。

繁清和万里沉默了。

在这片沉默中，珩则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繁清“呵”地笑了一声，随后急促地咳起嗽来，旁边的万里连忙拉着她坐下来。

珩则手指微动，繁清就觉身上的不适通通消失了，但是心里的难受却一阵比一阵痛苦。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刚刚带你回来那个女孩叫小梅，你觉得眼熟吗？”

珩则一愣，抬眼看向繁清。

繁清那双苍老的眼中泛着红。

她朝珩则笑道：“她是昭意的孙女。昭意后来遇到了一个很爱她的人，他们成了婚，有了孩子。”

珩则僵住了，他盯着繁清一张一合的嘴巴，听见了繁清说的话，却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繁清继续道：“墨择，你的名字是她取的，你失约了，她就不要你了。”

是了，是他失约了，他迟来了这么多年了，她肯定生他的气了。

繁清红着眼，手紧紧握着椅子上的扶手，狠声道：“她不要你了！”

“哐当”一声，椅子倒在了地上。

珩则踉跄地站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对他一脸恨意的繁清和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万里。

他移开视线。

“是吗......”

是啊，对他来说不过几十天，可是人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凡人的一生，都要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