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48)
说罢, 宫人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却不料皇后只是冷笑一声,“不过是昨日斥责了她几句, 就自己跑出去了。将人都叫回来,不用找了, 等她饿了累了,自然会回来。”
宫人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旁边的娄齐鸿听了,跪在皇后身边,抬头道:“母后,我还是将那两只鹦鹉送回去好了。”
皇后只是垂眸,看着娄齐鸿的书,淡淡道:“不必,你好好学,不用管这些事。”
娄齐鸿抿了抿唇,只好点头。
昨日父皇赏了娄婉倾两只会打招呼的鹦鹉,他觉得新奇,下学时就去娄婉倾那看了一眼。
他一靠近,两只鹦鹉果然学着人说起话来,顿时来了兴趣,想拿到自己那养几日再送回来。
却没想到娄婉倾反应这么大,死死抓着鸟笼子不放手。
拉扯之下,他不小心将娄婉倾推到了,娄婉倾立即哭了起来,引来了几位嬷嬷。
这事闹到了母妃那里,娄婉倾的衣服在被推到地上时弄脏了,头发也乱了,抹着眼泪向皇后控诉他是如何抢她的鹦鹉的。
皇后听了,朝他看了过来,“鸿儿,你想要那两只鹦鹉?”
原本他很是忐忑,但在接触到皇后的目光时,心却平静了下来。
想起平日里师长说的担当,于是他说:“儿只是有些好奇,若是妹妹不愿,那儿便不要了。”
却没想到皇后笑了笑,“鸿儿真懂事,将那两只鹦鹉送到大殿下房里去。”
娄婉倾停住了抽泣,惊愕地看向了皇后。
娄齐鸿也慌了,他看向娄婉倾,试图用目光解释些什么,可娄婉倾完全不看他,只瞪大了眼看着皇后。
皇后却淡淡道:“就为了两只家禽闹成这副模样。”
她上下打量着娄婉倾脏了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哪儿还有公主的样子?嬷嬷平日教给你的都忘了?”
娄婉倾咬唇,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低下头拉t了拉自己的衣摆。
娄齐鸿看着她,心里过意不去,“母妃,其实是我抢妹妹的鹦鹉,并不是她的错!”
听了这话,皇后却对娄婉倾说:“学学你兄长,要学会谦让,不就是两只鹦鹉吗?都是亲兄妹,有什么好争的。”
娄齐鸿发觉自己越说越错,就不说话了,只是担忧地看着娄婉倾。
娄婉倾听着皇后的训斥,泣不成声,最后她抬起头来,憎恶地瞪着他。
他心里一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
雨下的太大了。
娄婉倾缩在假山的洞里,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有雨水渗透进来,她只能挪一挪位置,但还是有些水滴落到她身上。
她来时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其实她也有些小心思,想着一会儿母后会不会很着急地来找她。
但是一想到昨日的事情,她心情就低落下去。
娄婉倾不明白,为什么母后总是那么偏心,只会夸奖兄长,在冬天给兄长送汤婆子,会关注兄长的学业,也记得兄长喜欢吃的东西。
而对她的关心却远远不及兄长那样,皇后不知道她如今的绣艺在京城同龄人中是最厉害的,就连吟诗作词也只有裴清菱能与她一比。
皇后也不知道她讨厌花生。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阴沉沉的,上空炸了一颗响雷。
娄婉倾身子一缩,抱住了自己。
腹中饥饿难耐,但是她还是倔强得不想出去,或许再等一会儿母妃就来找她了呢?
但是直到下起了大雨,也没有见到皇后的身影。
随着雨越下越大,娄婉倾眼神黯淡了下去,她眼里浸出眼泪,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从缝隙里落下来的雨滴打湿了她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她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慢慢的,她越哭越大声,像是把平日里的委屈统统都哭出来。
或许哭出来就好了吧,反正这花园里也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听得到。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抽泣着。
就在她以为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时,蓦地,她的头顶递来了一把伞。
她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去。
雨打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少年一身白衣,手撑着伞,微微弯着腰看着她。
他眼睛仿佛黑夜中的星辰,温和又宁静,他将伞都往她身上靠过去,而自己的后背很快就被雨淋湿了。
少年朝她温和地笑,“这不是五妹妹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娄婉倾有些失神,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泛着神光。
但是她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母后最讨厌的林妃的儿子娄齐洲。
每次母后都要拿兄长和娄齐洲比较,若是哪里不如娄齐洲了,兄长定是要被母后责罚的,母后也从来不让她与林妃和娄齐洲有所交际,平日里也只是在宴会上远远地看上一眼。
于是她防备地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娄齐洲。
少年却微微一愣神,随后道:“别怕,我是你二哥哥。”
他抬头张望了周围,又低下身对她说,“雨下得太大了,你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先跟我走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清润,似哄着她,又或许是因为他眼里的神情太过温和,让她鬼使神差道:“好。”
那天是娄齐洲背着她走的,她在背上撑着伞,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大雨中。
因为风刮得太大,两个人回到殿里时都已经成了落汤鸡。
二皇子殿里的人慌慌张张取了布来擦,“哎哟我的二殿下,你又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