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49)

娄齐洲笑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盒给宫人递过去，“和以前一样。”

宫人接过木盒，嚷嚷道：“这都快堆满一整个箱子了！”

宫人转身时，又看到了娄齐洲身后的娄婉倾，不由得一愣，“这是......”

娄婉倾知道自己母妃和林妃向来不和，也没指望二皇子殿里的人能对她有好脸色，她低下头，却又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却正好碰撞上娄齐洲温和的眼神。

娄齐洲笑道：“这是五妹妹，也淋湿了，让人送热水来，再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那眼神里无一分一毫敌意，甚至有了她在皇后和兄长那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关切。

娄婉倾脸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她发现这个二哥哥，和母妃口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从那天过后，她便经常偷跑来二皇子殿里，借着喜欢他宫里的茶为借口，只为和他多待上一段时间。

娄齐洲会备好她喜欢的糕点等她，也会为她在作诗上的天赋而感到高兴。

两人越来越熟悉，她也越来越依赖娄齐洲，二皇子殿里的人对她的到来已见怪不怪了。

她最快乐最舒坦的日子，就是在娄齐洲身边。

这里不会有母妃愤怒的责骂，也不会有严苛的规矩要求。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娄齐洲是她的亲哥哥就好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本来娄齐洲就是她哥哥嘛，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好。

娄婉倾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

然而有一日她好奇的一问，却打破了她最幸福的时光。

那日娄婉倾早早的就在殿里等娄齐洲下学，她趴在窗户边上，看着门那边，只要娄齐洲一回来，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她等啊等，终于看到了娄齐洲的身影。

今日娄齐洲回来的比平常晚了许多，他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个木盒子递给旁边的宫人，“照旧。”

宫人颔首。

随后娄齐洲转过身来，才看到在窗边呆呆地看着他的娄婉倾，娄齐洲愣了愣，便朝她笑道：“五妹妹。”

娄婉倾也高兴起来，朝着他挥手，“二哥哥！”

娄齐洲走近了，娄婉倾便好奇道：“刚才二哥哥手里的是什么？”

她记得那天也见过娄齐洲怀里揣着一个木盒。

听她这么问，娄齐洲垂下眼，含着笑意轻声道：“那是我送给我妹妹的礼物。”

娄婉倾笑意一僵，有些不理解，“妹妹？”

娄齐洲点点头，“嗯，她叫昭意，说起来是你姐姐，只不过不在皇宫里生活。”

他仰起头，笑意璀璨，“但我相信有一日，我一定能见到她的。”

这样的娄齐洲，她从未见过。

至少在她面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娄齐洲这样关切的眼神。

娄婉倾呼吸一窒，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里疯涨，她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只觉得不好，但是却止不住。

她抓紧了衣裙，在娄齐洲诧异的注视下，逃似地离开了娄齐洲的宫殿。

后来她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娄齐洲确实有个妹妹，她也确实有个姐姐，名叫昭意。

娄昭意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从来没有回来过，因此她并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宫里的人都说，娄昭意是娄齐洲最在意的妹妹，这几年来时常搜罗些奇珍异宝，只为了在日后见面时一同送给娄昭意。

那日他下学晚归，就是去给娄昭意买簪子去了，就连那日大雨，也是他听说了京城里来了外域商人，偷偷溜出宫去买玉石。

娄婉倾咬紧了唇，眼泪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在她以为她找到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时，却发现这个兄长心中最在乎的人不是她！

嫉妒在她心里疯狂扭曲，在娄婉倾打听到那个娄昭意是因为残废才被送走时，她就暗中让人去散播消息——那个四公主，是个耳聋眼瞎的废人！

她天真的想，或许等娄齐洲听到这些消息，就不会再关心那个人了，或许他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对她紧闭的殿门。

门口的宫人对她说：“二殿下说，如今公主长大了，男女有别，不宜再同处一室。”

娄婉倾颤了颤睫毛，不敢相信，随后慌张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二哥哥不要不见我......”

宫人一默，退了回去关上门。

娄婉倾上前拍门，手里提着的食盒也砸落到地上，她哽咽道：“二哥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我可以改的！”

然而那日她喊哑了嗓子，殿门也没有再开过。

一切仿佛都是她的梦，从幼时到少女，她与娄齐洲的交际，从无话不谈，变回了只能在家宴上远远地看上一眼。

只是向来都是她看着娄齐洲，娄齐洲却从来不给她一个眼神。

她不理解，为什么娄齐洲就变了，就因为她让人去传娄昭意的事？就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也回不t来的人？

她开始怨，怨娄齐洲的狠心，将她拉出深渊却又将她丢弃，怨那个只听说过名字的娄昭意，如果没有娄昭意，她就是娄齐洲心里最在意的人。

慢慢地，在皇后的教导下，她不再去追寻娄齐洲，而是安安静静坐在高位，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公主，或许那样娄齐洲就会将更多的眼神放在她身上。

她想，只要那个人不回来，她就还有机会，有机会求得他的谅解，或许两人就又能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直到，宫中都在传，那个娄昭意要回来了。

第 25 章 清水

灰蒙蒙的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 滴落在窗外的树叶上，将叶子打落得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