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69)

灾民无可奈何，只能往高处走，但是其中的老弱病残，怎么也跑不过洪水的追赶，在逃亡中，不少人被洪水席卷而去，剩下的人带着沉痛继续奔波。

可是祝郦国似乎没有可以让灾民安顿下来的地方了——整个祝郦皆被阴雨笼罩在其中。

*

雨顺着屋檐滴落下来，砸在石板上。

一个孩童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滴，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却被身后的妇人一把拽过。

妇人眼中一片死寂。

孩童无知地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木然的眼神终于渐渐裂开，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因为大多数秧苗被淹死了，加上有大批的难民涌入，百姓们已经很难吃饱，全国上下的男丁皆被抓去修补水堤了。

而那些男丁中，只有被抓去的，就没有能回来的。

窗户一阵响，妇人警觉地看了过去，只见窗户上放着几个果子。

已经走出小巷的人，是昭意和楚行昀。

他们一路走来，就见证了一路的悲剧。

楚行昀撑着伞，低叹一声，“也不知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下。”

昭意却站住了脚步，捏紧拳头，“这场雨恐怕是停不了了。”

楚行昀一愣，偏头看着她，就见她眉头紧蹙，不由得一愣。

他很少见昭意这般情绪波动。

昭意深吸了几口气，按住心中的酸涩，道：“这场雨并不是简单的天灾，而是国运被破坏了。”

“国运？”

昭意点头。

曾经师父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要让每个下山的弟子都牢记的是，一不能对普通人使用所习法术，二是不能扰乱他人气运。

而国家的气运就是国运。

这个国家的气运已经接近溃散，接着下去，整个祝郦都将被洪水吞噬。

在昭意眼中，这里的气息已经十分混乱，气息的流动要么十分迅速，要么停滞不动，要么厚重得压人，要么稀少得可怜。

这绝对不正常。

昭意立即捏了个符纸，金色的光圈在她手下生成，只见她手指迅速游走，接着手一挥，那道光圈便凝成一个光点，朝远方飞去了。

昭意轻声道：“我给师父写明了情况，她一定不会不管的。”

那些哭声与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昭意抿住唇，心中沉重。

她不知道能为这些百姓做什么。

她对国运的了解只有师父口中的简单两句话，可笑她空有一身法力，却不知如何拯救这些洪水之中的难民。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道响声，令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

各家各户的人推开了门，神色惊恐地站了出来，看向城墙地方向。

大地似乎也颤抖起来。

从城墙那便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喊，“堤坝塌了——”

第 36 章 抵挡

黑云压了过来, 空中落下几颗豆大的雨。

小镇的百姓背着 包袱，拖拽着孩子，惊慌地朝城门口跑去。

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 也不知是天雷声，还是那即将到来的洪水声。

众人神情凝重, 眉间隐隐带着些许焦急。

昭意耳力向来比常人要好, 她停下了脚步, 朝着城墙看去。

两人本是跟着人潮走，发觉她停下，楚行昀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握住她的手腕。

“不行！”

楚行昀咬了咬牙，“这里不是苍山, 你的灵力根本撑不住你过去。”

他抓紧了昭意的手臂。

昭意感受着一个个从她身边经过的气息, 带着惊恐与绝望，与她擦肩而过。

昭意抿唇，道：“洪水过来的速度太快，如果没人阻止, 谁都逃不出去。”

楚行昀心一沉, 他盯着昭意的脸，突然弯下腰，将人抗在了肩上, 朝着城门口大步走去。

昭意一惊, 锤着他的后背，“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楚行昀不为所动, 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道：“这些人或许逃不出去，但是你可以, 出了城门，只要稍微用一点灵力就能到最近的高山上。”

昭意反问：“这些百姓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风雨中，楚行昀喊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

他咬紧牙关，擦了擦眼前的水雾，看见了远处的城门，脚下步子更快了。

“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能延缓洪水到来的时机，届时你灵力全无，自己又该如何逃生？”

昭意喊道：“我的生死根本不重要！”

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回响。

楚行昀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把牙关咬得死死的，连手都在颤抖。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将人从背上放了下来。

昭意以为他想通了，转身要走时，肩膀却被他死死扣住。

楚行昀目光阴沉，他死死盯着昭意的脸，手上不断用力，声音似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一般。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死。”

昭意一愣，她看不见楚行昀的t眼神，但声音里的冰冷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受到了仿佛万马奔腾的洪水已经到了城墙外。

来不及多说，昭意迅速起了个阵，就见楚行昀周围泛起一道光圈。

楚行昀瞪大眼，朝昭意扑了过去，“昭意！”

却扑到了结实的结界上，他脸色一白，狠狠砸了几下结界，结界却纹丝不动。

最后他声音里都带了些颤抖，却依然愤愤道：“昭意，你敢！”

风雨中，潮湿的黑发紧紧贴在昭意脸上，她偏头朝向楚行昀抿了抿唇，便见那结界凝成了个球状，将楚行昀保护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