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三婚了(122)
正在下雪,庭院里青砖地与老树枝桠上,都已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雪花如吹棉扯絮般随风飘舞在将暗的暮色中,我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心是空的,空茫茫一片,如是皑皑的望不尽的白雪。
适时,小院门上侍从来报,道是云世子来访,我抬眸看去,见云峥正站在院门处,云峥没有进来,就站在门边飘雪中,遥遥地漠然地望着我与萧绎。
不知怎的,我思绪忽飞回数年前的上元之夜。夜风寒冷,夜色暗沉,可那一晚向我走来的云峥,却像是在夜晚亦可光明照耀的太阳,他热烈地到来,温暖了我的心,燃热了我的心。
可是眼前之人,却不能再使我的心暖热,他竟比这漫天冰雪,犹令我感到心寒齿冷。
然我尚是云峥的妻子,再怎么心寒齿冷,总要先回到云峥身边。我欲向云峥走去,可手臂仍被萧绎挽着,萧绎并不松劲半分。
我侧眸看向萧绎,见萧绎神情严冷地望着远处门边的云峥,眸光凛若冰雪。
萧绎向来性情文弱和善,无论对谁,都是神色温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萧绎这般神色冷沉,仿佛对远处的云峥,有着不共戴天的愤恨。
“我要回去了”,我轻声对萧绎道,“我有些话想和云峥说,让我随他回去吧。”
萧绎转眸看向我,眸中似有挽留,似有许多的话想对我说,但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我的意愿,将手缓缓放开了。
我慢慢地走向小院木门,走到云峥身边,云峥也许在看我,又也许没有,只是在看飘飞的白雪。我上了云家马车,云峥不久后也坐上来,辘辘的马车行驶声中,我和云峥谁也没有说话,车中寂静,车外雪声沙沙。
昨日云峥对我时,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言语也是。但这会儿的云峥,无论是在小院门边,还是在马车中,他都是沉默的,亦是面无表情,似是大雪掩埋了一切。
是对我心灰意冷,对我已无话可说,连一句嘲讽都不屑言语了吧。我亦沉默着,直到回到博阳侯府,与云峥都是一路无言。
并没将我怀孕又小产的事,告诉云峥,想想也是毫无必要。既我与云峥的感情与婚姻已是如此不堪,夫妻间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又何必多此一句,自取其辱。
反正那孩子已经不存在了,又有何必要告诉云峥那孩子曾存在的事实,难道告诉了云峥,我与他之间不堪的婚姻现状就会有所改变吗?
若是告诉了,说不准还会招来云峥对孩子血脉的怀疑嘲讽,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又何必要残忍地承受他|她生父这般的羞辱。
回到云家寝居时,我望着室内熟悉的一应陈设,想着新婚之时,我把此处当成我与云峥的小家,精心地装陈布置。
从珠帘绣幕到榻几案桌,每一处我都费劲心思、力求完美,日常室内的花草,我也都会亲自修剪插瓶,若花朵略有憔悴,我就会立即更换。
而今,我有多久没做这些事了呢,高几花觚里的插花,花朵都已凋零干净,只留残枝,孤零零地插在觚中。
从前那些鲜亮的日子,从前那个鲜亮的我,仿佛都已远如隔世,都已蒙上了时光的旧灰。
搁在窗边榻几上的绣箩,我也有许久没碰过了,绣箩内,有一只才绣了一半的婴儿肚兜。和云峥决定要孩子时,我就开始为我和云峥将来的孩子亲手绣做肚兜,手下一针一线,都寄托着我对孩子的爱,我对云峥的爱。
然而后来我与云峥关系越发冷僵紧张,我不愿以糟糕的心境绣做这只肚兜,气急之下,就暂时搁置了刺绣。而现在,不必再接着绣了,往后也无必要了。
我望着肚兜上未完成的长生锁刺绣,想着昨日失去的那个孩子,再极力克制,心中亦浮起难言的隐痛。我揭开纱灯灯罩,将这只肚兜放在了烛火上,不远处,云峥看着我的动作,燃烧的火焰遮掩了他面上神情。
灰烬落地时,我看向云峥,说道:“我们和离吧。”
第80章
那之后的事, 我只断断续续记得一些,记得我与云峥在余下的婚姻里,夫妻之间, 再无情意可言。
清醒时,我与云峥终日冷对,同寝同食,却如陌路之人。而醉酒时, 云峥有时会忘了他所以为的奸夫是谁,会逼问我那人是谁, 会叫嚣着要杀了那人,但在酒醒后, 他会因为身份悬殊的不可为而深深痛苦,他的怒火总会成为刺向他自己的尖刀。
但无论如何痛苦, 云峥都不肯与我和离。无论我向云峥提说多少次, 云峥都不同意和离,不同意与我断了夫妻的名分。
云峥对我道:“我不会与你和离, 我们成亲时,曾许下誓言,幸觅比翼,恩爱不移, 长相厮守,此生不离。你不守誓,我守, 云峥此生只会有虞嬿婉一位妻子,云峥不负、不离、不弃。”
若是外人听着, 真似是情深意重的话,但其实它是一道沉重的锁链, 死死地锁着将要沉水的破船。明明已经情意荒芜,婚姻不堪,云峥却不肯放手,似宁与我同沉水底。
云峥和我说:“我活着便要守誓与你做一世夫妻,没有人能从博阳侯府、从我身边带走你,你若想离开我,与你那相好长相厮守,那便等我死吧。”
我不想云峥死,我只觉疲惫不堪,心灰意冷。我感觉我与云峥的婚姻,像是初冬凝冰的湖面。薄薄的一层冰,并不能容纳两人的重量,我与云峥身在冰面上,我和他都清楚地听到冰裂的声音,都清楚地看到冰面裂缝在一道道延展开去,裂痕越来越多,崩溃是随时可能的一瞬间,而后我与云峥都会坠入冰水,会坠入漆黑无边的深渊里,会终将溺死。